范仲淹抵达东京的时候,正是太后党和寇相党的斗争达到微妙平衡,双方暂且偃旗息鼓的中场休息阶段。
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人才,他敏锐地从硝烟散去的空气中嗅到了那一丝残留的火.药味儿。
太后和莱国公之间的勾心斗角,范仲淹并不关心。
在他看来,无论是太后得势,抑或是寇公得势,于天下苍生都没有任何额外的好处,只是一场无益又无聊的厮杀。
稳坐庙堂之高的朱紫权贵们,每日不思如何为民请命,反而把生命孜孜不倦地投入到争权夺利之中。百姓的赋税居然养活了这样一群无用的废人,真是悲哀。
他对此深恶痛绝。
这个时候,范仲淹就无比希望小皇帝能够马上长大,马上亲政,终止这种荒唐有害的斗争。
在这个忠君爱国的儒生看来,皇帝的圣明一定能够扫清一切迷障,还太平宇内一个朗朗青天。
可是至少现在,他还是只能捏着鼻子忍受朝堂上的乌烟瘴气,接受太后和寇公的任命,出任礼部侍郎,并在几个月后的科举考试上担任主考官。
范仲淹因此心怀抑郁,闷闷不乐。
某个休沐日,范仲淹在家中闲坐,品读国语。
拒绝了太后和寇公两党拉拢的他正处于一种被同僚孤立的尴尬境地。
然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范仲淹在家中品读国语,自得其乐。
忽然老仆来报:“老爷,外头有一个宫里的公公求见。”
范仲淹抬头,不禁笑了:“你怎知他是宫里的公公?”
老仆回道:“他下巴光溜溜,面色白净得和面团似的,当然是宫里的公公了。”
范仲淹皱眉道:“我自入京以来,立志不掺和党争。同僚宴饮,我都能避则避。如今宫里出来太监要见我,难道是太后要插手科举一事?”
思来想去,他对老仆说:“去告诉门外之人,我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叫他回去吧。”
老仆领命出门,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那公公不肯回去,说任凭老爷你得了什么病,看见这张纸也会好了。”
范仲淹将那张纸接到手里,定睛一看,霍然一惊:“怎么是……”
连忙叫老仆将人迎到正厅,自己也回内室换了一身待客的衣服。
原来那纸上盖着一方朱红的印,是“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这个太监是皇帝派来的!
范仲淹换好衣服来到正厅,就见厅中站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宝蓝色的绸缎衣服,瘦高身材,面白无须,果然是个宦官。
那宦官自称是皇帝面前的太监,名叫刘恩,是奉皇命来召范仲淹入宫的,说皇帝听闻他年少时勤学苦读的事迹,大为感动,要亲自见一见他。
范仲淹身为一介儒臣,能得皇帝召见,自然欢欣鼓舞,于是要换上官服入宫。
刘恩笑眯眯地道:“不必麻烦了,官家要见的是人,不是衣服,范大人这一身就很好,不必更换。”
于是范仲淹就穿着一身布衣入了宫,见到了赵受益。
赵受益新奇地看着面前跪着的范仲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教科书上的名人。
他打开了范仲淹的面板,看着那逼近100的智慧、道德和忠诚,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他没有找错人,这就是保皇党一号人物的最佳人选。
希文兄,和朕一起建设富强大宋吧!
“范卿请起,刘恩,给范卿赐坐。”
刘恩搬了个凳子给范仲淹,范仲淹不卑不亢地坐下了。
见到皇帝了,好激动,但不能表现出来,要淡定,嗯。
皇帝看起来好小,真的只有十二岁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亲政,唉。
赵受益身子微微前倾:“范卿,据说你读书的时候每天只喝一碗粥,吃一点咸菜,是真的吗?”
范仲淹道:“不敢欺瞒官家,臣少年清贫,确实如此。”
赵受益道:“朕明白了。”
“范卿如今已富贵了,仍能戒奢宁俭吗?”
范仲淹俯首道:“饭食衣物,只要能够充饥御寒就好。臣如今固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划粥割齑,但非宾客不重肉,敬惜粮食,臣还是能够做到的。”
赵受益笑了:“范卿,你糊涂了。你方才应该说,你现在仍像从前一样节俭,一天只喝一碗粥。否则朕听说你如今竟也食肉,觉得你不再勤俭,这可如何是好?”
范仲淹愣了愣:“臣不能欺君。”
赵受益点头:“范卿能实事求是,朕很欣赏。因为只有实事求是之人,才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范卿出身苏州吴县,对江南茶政可有了解?”
范仲淹道:“臣未有太多了解,只知官府在江南设有山场,茶农所出茶叶皆由官府收购,然后卖与商人。亦知如今朝堂上有争论,要易以贴射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