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顾延之点开聊天界面，顺着这条上划，发现对方是啵崽的幼儿园老师，今天刚加上小胖墩的讯信。

两人之间聊天频率很高，一晚上就互发了上百条消息。对方问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啵崽，你爸爸回家了吗”。

顾延之在沙发边坐下，脸上看不出表情，修长的手指点了两下屏幕，回复。

【啵崽：还没有。】

对方像是守在光脑边，他这边消息刚发出去就得到回复。

【妈妈：是吗。】

【妈妈：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顾延之面无表情地回复。

【啵崽：还没有，啵崽要等爸爸回家。】

【妈妈：你爸爸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吗？】

【啵崽：嗯。有的时候会回来得很早，有的时候就很晚。】

【妈妈：这样啊，啵崽饿不饿？】

顾延之回复“饿”。

他几乎能猜出对面的人过一会儿会回复什么。

无非是“那以后老师每天给你做饭好不好”“你和你爸爸喜欢吃什么？老师给自己做饭时给你们做一份，让你带回家好不好”……

另一端的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妈妈：老师发现幼儿园边上有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明天你帮老师整理杯架，老师请你吃蛋糕好不好？你放学后带回家，饿了就吃，这样就不会饿肚子了。】

顾延之冷着脸模仿儿子平时的语言习惯。

【啵崽：真的吗？啵崽明天真的能吃到小蛋糕吗！】

【妈妈：真的。老师什么时候骗过啵崽？】

【妈妈：啵崽，你和你爸爸喜欢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顾延之看着对面的问题，眼底流露出嘲讽。

他其实一直想问问这些把小心思都摆明面上的人，既然是想给啵崽做晚饭、买蛋糕，又为什么要问他的喜好？

也就啵崽五岁，单纯又可爱，才会被一次又一次利用。

【啵崽：葡萄！啵崽和爸爸都喜欢葡萄！】

【妈妈：老师也喜欢葡萄。】

【妈妈：那明天老师请啵崽吃葡萄味的小蛋糕。】

【啵崽：好！谢谢老师！】

顾延之有些聊不下去了。想找个借口退出讯信，却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妈妈：啵崽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害怕吗？】

有的时候会害怕，谢老师。

顾延之指尖一顿，删掉姓氏，重新编辑，点了发送。

【啵崽：有的时候会害怕，老师。】

【妈妈：以后害怕的时候就给老师发消息吧，老师陪你。】

【啵崽：那老师会一直都在吗？】

顾延之发完这句话，打开表情栏，选了个笑脸。

已经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也能猜出对方会回复些什么。

【妈妈：不一定。】

顾延之停顿了一下。

【妈妈：老师不能保证会一直都在。】

【妈妈：我们啵崽总是要长大的，老师会帮助啵崽克服这种害怕。】

顾延之删掉输入栏里的表情，回复了一个“好”。

-

啵崽揉着眼睛醒来时，看到单人沙发上有个人影。

“爸爸？”他打了个小呵欠，努力伸长小短腿去够地上的拖鞋，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顾延之身前，胖胖的小身体往顾延之膝上一趴，“爸爸，几点了？”

顾延之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快十点半了。”

原来已经快十点半了。

难怪他这么困。

啵崽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想到谢亦舒，又吧唧一下睁开眼睛。

他扭头看长沙发，没看到自己的儿童小光脑，顿时睡意全无：“爸爸！啵崽的光脑呢？”

“爸爸回来后看到它关机了，帮你放书房充电去了。”

“哦哦。”啵崽啪嗒啪嗒跑去书房，果然在飘窗上看到了自己正在充电的光脑。他按下电源键，打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

看着聊天界面的内容，小胖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和妈妈聊了这么多吗？

他怎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是他半梦半醒间和妈妈聊的？啵崽挠挠小胖脸，觉得很有可能。

因为他在最后和妈妈说，他觉得有点困，要先去睡觉了。

还给妈妈发了一个“小熊睡得香香”的表情包。

顾延之倚着门框，问啵崽：“怎么了？”

啵崽下意识关掉讯信，把光脑藏身后：“没什么。”

他不能让爸爸看到他和妈妈的聊天内容。

啵崽小胖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关了光脑，跑到顾延之身前，张开小胖胳膊要抱抱，心虚地转移话题：“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顾延之装作没看出小胖墩在转移话题，抱起他的时候，顺势在他小肥屁股上拍了一下：“爸爸最近工作有些忙。我听邱姨说你还没吃晚饭？”

沉迷和妈妈聊天，连最爱的晚饭都可以放一边的小胖子点点头，他怕爸爸会问他为什么没吃晚饭，主动讨好道：“啵崽想等爸爸回家，和爸爸一起吃晚饭。”

如果不是听家政说小胖墩捧了一晚上光脑没放手，又看到了光脑里的聊天记录，顾延之大概真的会相信他的话。

顾延之单手抱着小胖墩，空出一只手开橱柜门，在众多儿童营养液里选出小胖墩最不喜欢的口味，给他冲泡：“这么晚吃太多东西不好，爸爸陪你喝营养液吧。”

啵崽看着搅拌杯里的暗绿色粉末，弱弱道：“爸爸，啵崽可不可以换一种口味？”

他不想喝西芹黄瓜胡萝卜甘蓝混合蔬菜味营养液。

他想喝甜甜的草莓味，或者香香的芒果味。

如果换成他最爱的清甜葡萄味，那就再好不过了。

“邱姨说你好久没喝混合蔬菜味的了。”顾延之特意少加了点水，按下按键，启动搅拌杯，让水和粉末充分混合，搅成了糊糊，“爸爸给你少加点水，做成营养糊好不好？”

三分钟后，啵崽看着自己专属小碗里的暗绿色糊糊，攥紧小勺子。

“爸爸，啵崽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顾延之没回答他，只是说：“挑食不好。”

啵崽戴着饭兜兜，低着小胖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蔬菜营养糊，最终还是屈服，老老实实用自己的小勺子挖了吃。

顾延之看着老老实实吃营养糊的小胖子，缓慢道：“啵崽，你想不想去21区？”

小胖子醒来前，他一直在想那位“谢老师”的事情。

他以普通家长的身份联系了云山幼儿园的园长陆芸，询问小蘑菇班新来的生活老师的基本情况。

对方表示新聘用的生活老师的确缺乏相关工作经验和培训经历，能理解他这方面的顾虑和担忧，但希望他能信任老师、信任校方。

陆芸相信这位“谢老师”会是一位很好的生活老师。

因为这位他在校方招聘月薪少填一个零的情况下依旧投了简历，且对保育员的工作有很棒的见解。

在得知对方最初愿意以极低的月薪担任小蘑菇班的生活老师后，顾延之心里便有了判断。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每一个都目的性极强：

想接近他。

想当他心上人的替身。

想做顾家的太太。

为了接近他，他们费尽心思让自己有和谢亦舒相似的地方。

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背影像。有的声音像，有的性格像。有的改了自己的名字，说他名字里也有个舒；有的甚至连身世都改了，说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生活过。

有的在酒席宴会上接近他，有的是想借小胖墩上位。

层出不穷。

每个都像一个笑话。

顾延之虽然能处理好这些人和事，但这些年下来，也厌烦了。

再加上小胖墩也一天天长大，开始记事、懂事……顾延之不知道那位“谢老师”是通过什么手段让小胖墩想让他当他妈妈，但他知道他不可能代替谢亦舒成为小胖子的妈妈。

“谢老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顾延之不想让这些人和事影响到他和小舒的孩子。

所以他想带啵崽去21区。

那里不会有人把他和主星顾家联系到一起。

而且那是谢亦舒的故乡。

小胖墩一定会喜欢那里。

果然，啵崽放下小勺子，不再闷头吃糊糊，而是问他：“爸爸，你说的是木桐星？妈妈生活过的木桐星？”

“对，妈妈生活过的木桐星。”顾延之道，“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星球。”

他两年前带啵崽去过21区，但那时候啵崽还小，跟金鱼一样，小脑袋瓜记不住前一天发生的事。

“啵崽要去！”小胖墩以为是去那儿玩，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末，让奶奶先带你去一次好不好？”顾延之也不可能直接带着小胖墩去21区，“爸爸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那些事都忙完了，爸爸再带你去21区。”

顾延之想了想，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最迟一个月。”

一个月，他可以处理完公司的事，带啵崽定居21区。

啵崽开心道：“好呀好呀。”

他太开心了。虽然看过照片，知道爸爸以前带他去过木桐星，但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宝宝，什么都不懂呢。这次去木桐星，对他来说和第一次没什么两样。

而且他也很喜欢爷爷奶奶。

只要能带他去21区，他其实不太介意到底是爸爸带他去，还是爷爷奶奶带他去。

“啵崽要自己整理行李箱，要把光脑也带上。对了对了，要带光脑的话，充电器也不能忘。还有要带几包奶味小饼干，在飞行机上啵崽要和奶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