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放心,我既能查出来,必然是已做好万全之策。只是……您与母亲之间,是不是另有隐情?”
否则他怎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我知道她心性素来要强,却不忍看她过于劳累,她的身子自生完阿霁后便虚弱很多。大夫说须长期调养,我问过大夫说若加入一些寒凉之物效果会更好些,只是以你母亲当时的身体又加上服药,只怕以后很难有孕。你母亲又是长期服用,连大夫都说……没有可能了。”
连江怀璧都震惊了。庄氏渴望有个男孩他们都心知肚明,而江耀庭居然早早就从根源断了她的念头。江耀庭该没有对她说过,所以在国丧期也那般放心。
“我只查到母亲从外面请了大夫,还没来得及仔细深查,那大夫便已中毒身亡,”江怀璧看着江耀庭的脸色有些沉,顿了顿继续道,“母亲当时还服着那大夫的药,应该不是母亲做的。我查过那大夫,与平郡王府有些瓜葛。以方夫人的作态来看,此事与平郡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是否还与远在慈安寺的元静师太,先帝时期的杨昭仪有关。虽说她远离世俗,但到底当年是有过野心的。”
江耀庭点点头,“这里面的盘根错节牵扯甚广,你查的时候须万分小心。”
“儿子知道怎么办。只是如今母亲……也只能以病重为由将丧亡之事公之于众了。”
“尽管你母亲出面不多,但今日来客众多,尤其是杨氏,我怕她在京中滥散谣言,若拿到朝堂上去说,便麻烦了。”
“此事父亲不必忧心,交给我便是,”江怀璧顿了顿,“……外祖母病体一直未愈,怕是听到了这消息会撑不住。淑表妹的事情将国公府搅成了一潭浑水,如今又出此事。老人俱在,倒是晚辈先行,只怕是都不好受。”
江耀庭眼中划过悲痛,“皆是为人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焉能不伤。”
天下父母心啊。
江怀璧只觉得心中异常沉重。
房中霎时静下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为那个薄命的母亲默哀。
为了活着的夫君和女儿,为了家族利益,舍弃她腹中孩儿甚至自己的性命,她甘之如饴。
“怀璧,你母亲为阿霁取的字,是知归。”
知归,知归……她希望阿霁归往何处?
永嘉侯府,长宁公主与永嘉侯双双候在门前,翘首盼望。
世子沈迟自江南归来,然而马车里并没有带回长宁公主心心念念的海鱼,而是一名半路买来的美婢。
次子沈达见状下意识要开口讽刺几句,谁知话还没出口便被沈迟堵住了嘴。
“母亲,儿子给您赔罪了。这海鱼本是能带回来的,谁知时辰太长,这天又越来越热,便臭掉了。母亲患病,儿子不孝,不能令母亲展颜,还望母亲宽恕。”他刚进门便撩袍跪地,面上仍旧笑意不减,身后不远处那被带回来的女子怯生生跪在一角。
俨然没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沈达忍不住开口:“兄长不能为母亲分忧也就罢了,却带回个女人,是不将国法放在眼里?”
沈迟挑眉,却依旧是纨绔不羁的散漫,“这姑娘卖身葬父正好被我看到,我堂堂侯府如何能坐视不管。只是替她葬了父亲,将她带回来做个贴身侍女而已。”
永嘉侯蹙眉,“君岁把好分寸即可。”
沈迟在长宁公主示意下起身,对永嘉侯颔首:“儿子知道分寸。”
沈达面带不愉,“父亲!”
长宁公主看了一眼沈达,眼中分明没有对沈迟的宠溺和母爱,而是刻意不显露出来的厌恶。这份厌恶,连沈达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同为长宁公主嫡出,长子与次子便相差如此之大吗?
长宁公主声音有些生硬,显然没有先前温和。
“仲嘉还是先把你房里的凝香管好,她这几天可不安分,天天在府里招摇,若再让我看到她,便直接打死!”
沈达面上一阵红一阵紫,惶惶然告了罪退出去。
长宁公主收回视线,淡声道:“延祖不是公务还未忙完,现下君岁平安归来,便不打扰你忙了。我与他还有要事商量,你去吧。”
永嘉侯沈承,字延祖。平时长宁公主都是在有要紧事时十分严肃地这般唤他,如今的情形,怕是娘俩有什么事情不愿他知晓。
罢了,这么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尚公主,便是选择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妻子。只要不耽误他的前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