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瑜一噎,警告性地瞪他一眼,“东成。”
徐芷晴夹在中间,进不是退不是,尴尬得要命,她抬手撩了下头发,只当没听出他赶人的意思,“沈阿姨,东成哥身为主人,也是为我着想,怕我在这里觉得不自在,不过沈阿姨既然说了,我这做晚辈的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幸好徐芷晴没有计较,沈佩瑜暗自给何东成个眼色,叫他不要太过分。
平时虽说他性子冷淡,对外人不假辞色,却也不像今日这般半分面子都不给个小姑娘留。
她头疼地揉揉眉心,眼睛扫过一旁乖乖坐着的程安安,心里宽慰几分,算了算了,只要他们小两口恩爱就行。
“摆饭吧,”沈佩瑜转头对保姆吩咐,又问,“先生什么时候下来?”
“先生说今儿晚上身体有些不舒服,他在楼上吃便好。”
何东成父亲前些年换肾之后常年在吃排异药,再叫上腓骨肌萎缩症的折磨,平日里不大愿见外人。
沈佩瑜暗叹口气,吩咐保姆去准备餐点。
何家餐厅在一楼,因为何老爷子喜欢热闹,餐桌是那种英式复古长桌,足有七八米,从一头到另一头能来场拔河,随着子孙慢慢成年,孩子都搬出去,只剩何东成的父亲何明这一房还在老宅住着,去年老爷子身体不适,搬去疗养院住后,往常餐厅也就陈佩瑜自己一人坐着,实在太寂寞了,她就抱着奥斯卡一起吃。
这还是许久以来头一次,餐厅坐着这么多人。
光是看着都喜欢。
沈佩瑜心里高兴,叫陈嫂开了瓶红酒,还一个劲儿地给程安安夹菜,叫她多吃点。
餐桌上三荤三素一道浓汤,各个色香味俱全,程安安早就饿了,又难得不用看何东成脸色,埋头吃得欢实。
沈佩瑜看她吃得香,拍拍她的脑袋,满是感慨地说,“我们成成以后有你陪着,我可就放心了。”
这种饱含着欣慰的托孤语气,令何东成皱起眉。
“食不言寝不语。”他食指屈起,敲敲桌边。
沈佩瑜一个筷子敲他头上,“臭小子,还来劲儿了是吧,你要是再把外面对下属的态度搬到你妈面前,小心我叫你脑袋开花。”
何东成眉间蹙起,终究还是没顶嘴,一转头看见程安安的神色,“你笑什么?”
程安安忙绷住嘴角,竭力让自己幸灾乐祸的情绪不露出来,“啊,没啊,我没笑啊,我就是见了阿姨高兴。”
何东成伸手敲了下她脑门,“没笑,还说高兴,天天吃这么多怕不是把脑子吃坏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徐芷晴在对面坐着,越听两人说话越心塞,恨不能将程安安当成筷下的肉,立马给生吞嚼碎了。
“安安姐,”她抬头对程安安笑道,“你以前在哪所高中念的?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你跟我一个高中同学长得特别像……”
程安安后背微僵,“是,是吗?”
难不成她们以前是同学?
她认真打量着徐芷晴的长相,却没在脑子里捞出一星半点有关的记忆。
管她呢,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的是,也不一定是她呢,就算真的是,她打死不认不就行了。
“或许是巧合吧,我不是在本市念的书,我家在泰州。”程安安冷静道。
“是么。”徐芷晴说,“泰州是个小地方吧,你现在能留在港城,你爸妈是不是特别开心……”
程安安捏着茶杯的手微顿,即便是再迟钝她也听出了徐芷晴话里的轻蔑和敌意,她觉得对方简直莫名其妙,俩人素不相识的,自己怎么就惹到她。
不过,一般女人的敌意通常来自两种,一是有仇,二是男人。第一种可以排除了,那第二种……
程安安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室内唯一的男人身上。
既然这样,那就勉为其难用他一用吧。
毕竟这么好的道具,不用可惜。
“是挺开心的,”她微微一笑,大着胆子抓住了何东成的手,“尤其是我爸妈……”
掌心才刚触上,男人锋利的视线就扫过来。
程安安心脏一跳,秒怂,“我看你手挺凉的,给你暖暖!”
话刚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要命,30多度的大热天,他又不是月经不调,哪来的手凉。
果然,对面的徐芷晴露出了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程安安丢大了脸,心里暗戳戳地戳着何东成的脊梁骨。
瞧瞧,这脾气,可比月经不调的女人大多了。
“你爸妈怎样?”何东成突然问道。
程安安顿了一下,才想起是问她上句要说什么,她低着头,闷闷道,“我爸妈很满意。”
“满意什么?”
“你。”
何东成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他反握住程安安的手,朝沈佩瑜道,“妈,我跟Vivian吃好了,先回房去了。”
哎,她还没吃好呢。
程安安肉疼,紧抓着筷子不想放。
“乖,”何东成将她的手指一寸寸掰开,筷子拿出去,拽着她脱离座位,“听话。”
走到餐厅门口时,他脚步顿住,转头,视线在徐芷晴身上定了片刻后,笑道,“哦,对了,徐小姐。”
猛然被点到名,徐芷晴心里一跳,脸上迅速摆好在镜子里练过千百遍的笑容。
“我女朋友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说。
“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你一句,不会说话就闭嘴,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这样看起来还能有点内涵。”
徐芷晴脸色刹那间青红交加,只恨不得能有个地缝叫她钻进去。
直到人走远,脚步声也完全听不到。
她才完全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