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四柱三间仿木结构石坊,冲天式构造,花板明楼俱全,中间两个馆阁体大字“荣恩”,花板下有三副石刻碑板,虽说位置过高以至于看不清字迹,但上面的内容赵卿玄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不只是赵卿玄,这三段文字对于任何一个赵家人来说,都是必背内容——这是赵家祠堂前的牌楼,每次开祠堂,老太爷都要领读这三段文字。
赵卿玄盯着这牌楼看了好几眼,确定它就是赵家祠堂前的那一个。可是从她离开自家的车,也不过走了十来分钟,怎么可能穿过田地,直接来到祠堂之前?
她回头看向来的方向,依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麦田,连之前隐约能看到的父母的身影,也隐匿在了蒙蒙细雨中。
赵卿玄拿出手机,对着归零的信号,十分无语,确定自己一定又是进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拜托,清明节哎,阳气生发,这也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吗?
既然来路已不可寻,赵卿玄决定还是往前走走看。毕竟过了牌楼就是赵家宗祠。好歹算是熟悉的地方,也能让她有一些安全感。
“坚持唯物主义人生观,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赵卿玄一边默念,一边迈过牌楼。
一步跨过,仿佛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雨消云散,豁然开朗。但出现在赵卿玄眼前的,却不是赵家宗祠五凤楼,歇山顶,青瓦覆盖,俄角高翘的门首,而是一座高耸的楼阁式塔楼。砖身木檐,斗拱承托,飞檐挑角,每一层平座,栏杆,附阶俱全,江秀丽挺拔。
站在汉白玉台基下,抬头可见飞檐下挂一块横匾,上面龙飞凤舞的提着两个字:“天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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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吱哇”的木板响声,小童提着漆红镂空食盒出现在楼梯口。
席地而坐,正倚着书架看书的男子,把书一卷横塞进眼前的架子上。笑道:“哟,今天怎么舍得这么早来送饭?莫非是你家主人改了标准,总算是肯供一日三餐?”
小童翻了个白眼:“在这书楼建成以来,谁进来不是只有一餐?只有你日日喊着饿,非要加一餐。两餐就两餐吧,食量给你供足了,你又要吃荤腥。人家来我们这楼里,个个都是抓着紧的看,恨不能废寝忘食……”
男子把食盒里的清水煮菜叶子端出来,越发感觉人生无望:“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家的书楼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可是无意间闯入,你们走又不让我走,吃又不让我吃,睡呢,又是这种硬邦邦的木板楼……你跟我说说这究竟是哪里,我保证一天一顿绝不多吃。”
小童一个眼刀飞过来:“别总是套我的话,能讲的都跟你讲了。至于吃多少……你可以回家想吃多少吃多少。”
男子顺着小童手指的方向向窗外看去,正与抬头看牌匾的赵卿玄目光相对。
“……小叔叔?”
赵卿玄对小叔叔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三年前,应该说大家对赵深归的印象都停留在了那个时间。那年赵卿玄七岁,记忆中的小叔叔比他大二十岁,恰是锋芒正盛的时候,提起这个名字,业内有称赞有嫉妒,却没有一人敢掠其锋芒。
以至于小时候大家还调侃一句“赵家有子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到此时,已经没人敢对这个名字多嘴了。
二十七八岁的赵深归是什么样子呢?像所有的青年人一样,意气风发,眼中满是对人生坚定的信念。对赵卿玄来说,他还象征着未来的自己——如出一辙的长相,同样惊人的天赋。
但在十三年前小叔叔失踪后,赵卿玄突然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中二期。意气风发?不存在的,这行当太危险了!
赵卿玄自此开始对一切牛鬼蛇神视而不见,坚定的改变道路,做唯物主义的信仰者,社会主义的建设者。
视线越过牌匾,正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属于十三年前的赵深归,除了眼下的黑眼圈和略微消瘦的身形,精气与长相,跟十三年前一般无二。
拜此所赐,赵卿玄一眼认出了他。
“小叔叔,你、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一点儿没变?想问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