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将军夫人崔氏虽为太傅之女,却自小不爱诗文只爱刀枪,更是与殷梓凯师出同门。二人成年后喜结连理,更是一段佳话。
而自打崔氏嫁给殷梓凯之后,她便安心地做起了贤内助,再不似年轻时候时常出入人前,也算是个懂事的女子。
而如今她这样子一出现,倒让人想起她从前的辉煌来。毕竟,她也是随殷梓凯上过战场的人,曾斩杀敌将首级于阵前,至今还有“天盛铁娘子”的称号。
这样一个女子,只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哪怕她面前列队而立的,是护卫宫廷的禁卫军。
“殷梓凯,你要杀我的孩子,可曾问过我的意见?!”崔氏对着殷梓凯的背影,字字诛心!
那一句控诉,连贺刚都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一对恩爱夫妻,片刻之前本可为孩子降生而欢喜并憧憬未来,此刻却要在此以陌生人的口吻质问杀子之因!
“帝令难违……”殷梓凯不敢转过脸来看崔氏,只能紧紧地捏着襁褓上的衣襟发泄痛苦,手中却极为小心地将孩子护着。
殷家祖上不过是低贱的商人,阴差阳错成了开国功臣,封官加爵,殷家这才弃商从官,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新帝初登,他更是护国的股肱之臣。伴君如伴虎,若是今日这孩子不交出去,便落下个不忠的罪名,殷家只怕自此末路!
何况殷家已然三代单传,若是到他这一代便绝了血脉,他将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帝令难违!身为臣民我崔玉冰不敢问责天子;可身为妻子我却只问你,殷梓凯,你可当真要杀了我们的孩子?!”崔氏凭胸中那股护子之气站着。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坚强得像一座山峰。哪怕今日的生产几乎已经要了她半条命,脚下虚软早已使不上力。
殷梓凯慢慢转过身来,心疼地看着自己将将产出的妻子,抱着孩子却也只能道:“帝令难违……”
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君之威严和殷家荣辱,两句“帝令难违”,一句比一句无力,连贺刚心里都有些动摇了——他何曾见过杀伐决断的战神如此无助过?再看崔玉冰,嫁给殷梓凯五年方得这一女,转瞬又要失去,这是何等的痛!
早知她是个刚烈女子,此番只怕是以命相逼也要护下这孩子了。贺刚一面同情殷梓凯,一面想着如何说服崔玉冰。毕竟是太傅之女,太后的外侄女儿,孩子可以死,崔玉冰要是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崔玉冰定定地看着殷梓凯,面上没有别人以为的失望,没有指责,更没有歇斯底里,她那近乎白纸也似的唇忽而轻扯,她竟然笑了。
那一个浅浅的弧度,却让院中举剑的御林军们的心齐齐一抖!
不是因为她那曾经盛极一时的美貌,不是以为她失心疯,而是因为她此刻面上过分的冷静和镇定,反常得让人觉得诡异,觉得骇然——毕竟在这即将失去骨肉的瞬间,她竟能如此平静地笑出来!
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有人的心中都等着一个极大的反转。贺刚甚至悄悄地将手中握剑的力道又加了两分,以防崔如冰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举动。
毕竟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女人,本来就不该将她与寻常女子等同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