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吹走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升起的太阳驱散了清晨的潮气,如果不是泛黄的草地上满是被炮弹啃出来的坑坑洼洼,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处平静的德国小镇深秋时有些萧瑟的郊外。
不过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俄国人很快就会继续进攻,以上次更猛烈的势头,德国人很清楚这点。所以每个人都在低着头忙碌,修补战壕、补充弹药、救治伤员。整个阵地上的气氛都沉甸甸的,丝毫没有刚刚击退了一次俄国人进攻的喜悦。
站在已经变成救护站的候车大厅里,艾哈德心情沉重。候车大厅里现在只有不到30名重伤员,但是仅靠两名军医和几名医护兵也无法为这些重伤员提供有效的救治,大多数人都只能紧急包扎一下后打上一针吗啡后放在那听天由命。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很快这里的伤员会越来越多,然后肯定又会不断变少,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想到到时候车大厅里满是伤员,无助的呻吟在大厅里回荡,艾哈德都觉得自己将指挥部设在仅仅一墙之隔的车站工作人员办公室里是个错误的决定,自己宁愿蹲在战壕里听炮弹的爆炸声。
走出候车大厅大门,准备抽根烟透透气的艾哈德就看见看见站在门外,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左肩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正在用右手别扭的摸着左边口袋的中士,那是自己连里的精确射手。
“严重吗?”示意他不用立正后艾哈德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他点上后问到。
“贯穿伤,看着厉害。”托马斯抽了抽脸,强摆出个难看的笑脸:“军医说运气不错,干净利落的一个洞,骨头也只是边缘被子弹蹭过去崩碎了一块,能长好的,恢复好的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然后仿佛自己吸的不是香烟而是大烟一样将烟雾吸入自己的肺部试图缓解自己的疼痛,不过那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都表明尼古丁显然没有鸦片那么显著的效果。
吐出烟雾,然后像是对艾哈德解释一样强笑着说到:“我说我这根本不算重伤,但是排长说一个枪都打不准的精确射手留在阵地上也是个累赘,就把我赶过来了。”自己除了伤了肩膀外能跑能跳,呆在躺满了重伤员的候车大厅里让托马斯浑身不自在。
虽然托马斯这么说,但是艾哈德知道情况不会像他说的那么乐观。军医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把情况往坏了说,就算军医说的话没有一点安慰的意思在里面,那也是要恢复的好才不会有后遗症。
恢复的好,首先是别死在这,其次是伤势别恶化,最后还要得到妥善的治疗。对现在的索尔道守军来说,这太难了。
虽然不如狙击手那样要求严格,但是能成为精确射手的也各个都算的上军中精锐。只有有着不错的文化水平基础,接受过专门的射击训练,有着丰富经验的士官才能用上一个步兵排里仅有的那两支装着昂贵的蔡司3倍光学瞄准镜的3半自动步枪。
要是当场被流弹打死了也算一了百了,但是要是因为治疗不及时而就此废了,对于一名优秀的精确射手来说实在太过残酷。托马斯这番话是真的相信军医说的,还是有多少在自己安慰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看着托马斯那强笑的脸,艾哈德也只能扯了扯嘴角摆出个笑容:“既然如此就老老实实呆着,别搞的伤势加重,那增援来了把你送到后面也没法治了。”
“增援?”
虽然战争才刚打几个月,而且此前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德**人还没有对增援从来都是不靠谱的这句话有切肤之痛的深刻体会。不过作为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士官,各种训练和演习托马斯也是见得多了,对这句话还是有概念的。
“嗯,20师清晨就发动了进攻,昨天俄国人的防线都挡不住我们的攻势,今天他们更挡不住。而且装甲列车也正在赶来的路上,12骑兵师在西北方向也在往这里靠拢,增援很快就会到了。”
艾哈德没有说谎,但是情况却也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俄国人一晚上赶工出来的防线的确挡不住第20师的进攻,但是哪怕之后俄国人不做抵抗一路通畅的走到索尔道也需要至少5个小时。
而载着一个加强了两个突击炮排的满编步兵营的装甲列车的确一大早就从埃劳出发了,不过不出意料的遭到破坏的铁路线让装甲列车此时的位置还不如第20师离索尔道近。
第12骑兵师的那些四条腿要是不遇到什么阻碍,那倒是只要2个小时就够了,但是“增援从来都是不靠谱的”,2个小时这种说法谁信谁傻。不过作为军官,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说丧气话。
“抽完这只烟就给我老实到里面呆着去。”艾哈德做了做赶人的动作:“俄国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放松时间。”
俄国人的确没有给德国人太多时间,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德国第20步兵师发起的进攻像锥子扎在了俄国人的屁股上一样催着他们必须尽快拿下索尔道。
在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后的30分钟后,空中就又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呼啸声。
虽然俄国人的炮击还是那样稀稀拉拉,但是炮声在响了半个小时后依然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意思。这一次,俄国人下了本钱了,想必也是想明白了,如果不拿下索尔道,存着那点弹药也毫无意义。
近一个小时的火力准备让德国人意识到,俄国人是拼着弹药打光也要把自己的防线彻底轰的稀巴烂了。
虽然已经有了俄国人这次是要拼命了的准备,但是俄国人的行动还是让德国人大吃一惊。原本俄国人炮击结束后步兵冲锋前应该有的几分钟空档不见了,几乎是炮声停止的同时,步兵进攻的哨声就响了起来。
德国人甚至来不及统计一下自己在炮击中受到了多少损失,俄国人就发动了冲锋!
来不及抢修战壕、救治伤员,所有人都抄起武器对着冲过来的俄国人疯狂射击!
但是这没用!
俄国人这次的进攻更果断!更坚决!
即使被子弹一排排的扫到,俄国人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被压在地面上抬不起头!要么死!要么冲!
俄国人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但是德国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俄国人漫长的炮击起到了效果,数段战壕坍塌,伤亡暂时还无法统计,四处乱飞的流弹更是让这个数字在不断增加。马克沁火力点被拔掉了4个,交叉火力封锁强度大减,炮兵阵地挨了7发炮弹,3门火炮彻底报废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艾哈德准备让留在手里的3个排的预备队顶上去的时候,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索尔道城内的俄国人进攻了!大约有一个营!”
“我**的灰皮狗!他们哪来的一个营?!”暴怒的艾哈德此时恨不得世界毁灭,大家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的心都有了。
对于索尔道内的俄军还有反抗能力的可能艾哈德是有准备的,因此在在后方留了一个排的兵力和2挺马克沁。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昨天被自己打的缩回城区内,又被装甲列车轰了半天的俄国人是怎么还能凑出一个营的兵力的?!
而且这帮俄国人选择的进攻时机实在是太正确了,如果是之前俄国人的第一波试探进攻的时候冲出来,那么别说艾哈德手上还留了3个排的预备队,就算从前面防线上抽3个排出来增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索尔道城区内的残存俄军从背后捅过来的这一刀实在是太准太狠了。
“让1排、2排去西面,必须把灰皮狗给我他妈的挡住!”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如果现在给艾哈德一颗原子弹他是真的敢引爆了大家同归于尽的,但是他没有,所以他只能立刻做出决断。
“弗格特!带上你的排,让突击炮开路,给我从侧翼把东面的灰皮狗的后路抄了!我不想看到有任何灰皮狗能再缩回城里等机会给我找麻烦!”
“能动的家伙拿上武器都跟我来!另外每个人都给我拎一箱弹药!”艾哈德将钢盔扣在脑袋上,抄起步枪就往外冲:“我们前面至少挡住了一个师!要是被他妈的一个营从背后捅了一刀导致丢了阵地,他妈的死了你都没脸说自己是怎么死的!”
刚冲出门,艾哈德就看见托马斯头上顶着钢盔,提着半自动步枪站在门外。
“伤员就给我滚回去呆着!”满肚子火气的艾哈德吼到,丝毫不见之前交谈时的友善。
“我能动!上尉!”
被噎了回来的艾哈德看了眼那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左肩,犹豫了一秒就又吼了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打中谁?把你手上的玩意放一边去!给我当传令兵!能用的那只手给我去拎弹药箱!”
“是!上尉!”
说是能动的都跟自己去增援,但实际上也只有艾哈德的临时营部里除了通讯兵外的19个人,算上艾哈德自己和一个只能跑腿的托马斯,勉强算是半个排。
这点增援面对一个营的敌人根本是杯水车薪,不过如果东面的一个排挡不住俄国人,让俄国人突破了防线,那么和俄国人白刃战进行战壕争夺,多一个排少一个排没什么区别。
要击退俄国人关键还是在只有2辆突击炮和一个排的步兵组成的可怜机动兵力能否捅穿俄国人腰子了。
而想要将俄国人拦在防线前的关键,就要看那2挺马克沁了。
卢德维克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身上背负着上尉一半的希望,但是他很清楚,排里的4轻机枪压制能力不足,自己是整条防线的仅有的两个支撑点之一!
“俄国人都疯了!”
在卢德维克看来,对面的俄国人是疯了。说俄国人有一个营可能是有点多,但是说俄国人有3个连绝对不会少。
昨天被打残了两个营,然后又被装甲列车轰了半天的俄国佬,是从哪冒出3个连的人的?
因为冲锋的俄国人里有近一半都是伤员!而且很多都不是还有战斗力的轻伤员!裹着脑袋、吊着胳膊的家伙同样在冲锋!甚至有些人手里都没有武器!
所以他们才能有3个连的兵力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