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命大,没死,醒来就失了智了,被她爹妈嫁给别人了。”他似乎想了想,那皱纹遍布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怀念的表情,他接着说:“我的丫头啊,失了智,但也是个大美人,嫁的挺好。我去看过她,她夫家对她很好,还带她看病。”
“那她病好了吗?”我小声问。
“好啦,”说起这个,老大爷似乎格外开心,他说:“除了她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
失忆?我张了张嘴,这种段子……可是不记得以前?
“她不记得你了吗?”我说:“你不去找她吗?”
老大爷点点头,但看着格外开心。
“不记得啦,”他说:“这样最好,她是个烈性子,万一记起来我,看自己嫁的是别人,不晓得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我不找她,我以前隔几个月就去她家门口卖红薯,看看她,她过的很好啊。夫家有钱,她穿的也好——我的丫头那么好看,本就不该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里的,她啊……”
“我一直去看她,偷偷看,后来她有了孩子,我就打听啊,生个男娃最好,她以后好过,女娃也成,但就怕她婆家难为她。”他想了想,笑着说:“结果她生了个男娃!哎呦,她婆家高兴的很,我看这样也就放心啦,再也没有去过了。后来她搬家了,听说夫家升了官,搬到大城市去了,”说着他喝了口茶,很高兴的说:“我的丫头,现在搞不好是哪里的贵妇人嘞。”
我沉默的看着他,他的笑很爽朗,没有阴霾。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没受过伤但惯是无病呻吟的,一种是经历很多但不肯说痛的。这大爷心心念念的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却不属于他,但是他说起来,从来没有遗憾和怨恨,好像那个姑娘从来没有失过忆,没有离开过一样。
“你恨她的爸妈妈?”我问他。
“不恨,”老大爷叹口气:“做人父母的,谁不为自己的孩子好。我那么穷,这丫头跟了我肯定要吃苦的。”
“那你,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呢?”我说:“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的。”
大爷看着我,火光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没想过,”他说:“一辈子心里搁着一个人都太满了,哪来的时间再放一个,这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的。”
晏静秋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他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看不太清,我抠着桌边一根翘起来的木刺,房子里只剩下炉火燃烧木头的噼啪声。
“你们快去睡吧。”老大爷站起来:“太晚啦,我明天还要出摊嗯。”
我回过神来,老大爷看着我。
“姑娘,”他说:“你真幸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