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廷南默了片刻,点了下头,又看向眼前的苏凌云,嘴角的弧度叫人猜不透喜怒,“不巧了苏公子。”
可他眼中并无笑意,起身时将身旁的虞昭鸾一并搂了起来,“鸾鸾一同前去吧。”
像是故意的,苏凌云看着一旁脸色微微发白的虞昭鸾,却见那张娇艳的脸瞬间换了神色,仿佛适才那眼中迸发的怒意不过假装,一溜烟就从指尖流逝而去。他还看到虞昭鸾嘴角的笑意,一度自己看错了,他顿了一下,随机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
“是,王爷。”虞昭鸾回答,视线已经转向正往皇后席台走去的身影。既然苏凌云不给她面子,那也别怪她不尽人意。
“这不是平局吗?怎么还有头筹?皇后娘娘莫不是……”
“害,说的是头筹,便是两位殿下都有了!”
“也对也对!今年这比赛可真是前所未有,谁料想竟是一场平局!”
“可不是!往年二位殿下要么一人参赛,要么都不参赛,谁知两人一来,结果还是这样?也难怪说殿下和睦,连比赛都不舍得多赢一局啊……”
“那还不是此次恭亲王办事得力!有这样的局面,到底没让圣上扫兴,也免了有失皇家的体面不是?”
三言两语的议论声跟在叶廷南身后,自然也闯入虞昭鸾耳中。她知晓叶元琮不会无缘无故将姚邡换下场,可她本以为是为了甩脱叶廷南的监视,为了更好赢的比赛,却不想,叶元琮求到的竟是一场平局?
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当真太子队中人才济济?
可是她侧头看去,叶廷南的神色仍旧不容人看破,倒不知他是满意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只是若真是不满意,那么他是不满于叶元琮擅做主张裁他人手,还是不满足太子队中那个独当一面的大将?
虞昭鸾远远看去,宋柏今日格外惹人注目,一连三场奋力之争倒也让人刮目相看,尤其是下场之后,他堪然走在太子身边,倒有股意气风发之意。她知道,除了他之外,想来宋梅又怎会落下?长兄争光,她这个做妹妹自然更加高兴,毕竟荣光是他们整个家族的。可她高兴归高兴,她可曾想过叶廷南的一双眼盯紧的可不止一人?他既有心派姚邡充于二皇子队列,又怎会没想到制衡太子队中的某一位呢?
只是她也不明白,叶廷南有意为之是必然,就算得到这个结果他也不太意外。可叶元琮呢?这当真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一开始的心胸谋略呢?一开始的野心抱负呢?就如此白送太子这个机会?
明明她泄露叶廷南南方筹兵之事时,他的态度倒有些蠢蠢欲动,怎么今日却有所保留了?
她顺便瞄了眼跟在太子不远处的叶元琮,他蓝色抹额处早已被淋漓的汗水浸透,脸上倒是一片轻松的样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他夺了冠,完全不受输赢打搅的模样。也不知受了什么感应,他回头一看便迎上虞昭鸾的视线。他勾唇一笑,眉眼尽是邪魅,似是邀功般的意味,他看向虞昭鸾对她挑了挑眉。
虞昭鸾倒没急着移开视线,故意扯了扯嘴角,“王爷,二殿下今日……算是输了比赛?怎的还如此高兴?”
叶廷南原本一心带着她朝皇后的席台走去,被她这么一提醒,便跟着看向二皇子的方向。却又不知注意到了什么,他又极快地移开视线,似是漫不经心地回道,“他已胜了一局,还想如何?”
虞昭鸾确定叶廷南并没有没看见二皇子回头的眼神,眸色一转,说道,“妾身听闻,是太子队中出了得力干将?”
提及此处,叶廷南也跟着看向那位“得力干将”,倒显得有些沉默。
“王爷?”虞昭鸾在一旁小声地唤道。
叶廷南反应过来,眼色微沉,只是淡淡留了句,“是吗?”
没有答案,可虞昭鸾心中已有。
既是达到目的,她也无须顾及他人眼光。
叶廷南也好,苏凌云也罢,不都是想为今日蹴鞠的结果争一个道理吗?
放心,这才刚刚开始呢。她又不似正人君子,总不会像苏凌云那般矫枉过正……
才到皇后席台之前,此起彼伏到都是与二位皇子道喜的声音,一下恭贺太子球场得志,一下夸赞二皇子意气风发,总之平局的场面好说,两头都不偏颇,也让现场享有了一时的和气。
既是两位皇侄,叶廷南自然也少不了奉承,这场蹴鞠会到底是在他手下策划,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对皇家正所谓一举两得。他向来喜做面子功夫,自然毫不吝啬这样的恭维,更何况他惯是受苦肉计的那方,自然不会在自己声名受损时太过猖狂,尤其是这等涉及江山社稷的走向。
端坐席台上的薛明华还未开口,叶廷南已经抢先,“二位殿下好本事,今日一场比拼可谓精彩绝伦啊!”
“王叔过奖了。”太子为首而站,脸上是谦和的态度,也不知是一丝侥幸的欢喜,他弯了弯嘴角,“今日也辛苦了皇弟。”
叶元琮今日从入赛的轻浮到比赛的蛮横,再到现下的轻松,倒像只是去走了个心平气和的过场,丝毫不受干扰,脸上是笑嘻嘻的,“皇兄也操心如此,臣弟辛苦也是应当的。倒是王叔为了此次蹴鞠会花了不少心思,听闻还借了侧王妃一力?”
虞昭鸾本以为叶元琮是故意的,故意晓得她就跟在叶廷南身边,便故意提及薛永淑来膈应。可转念一想,他若不提,叶廷南便一直当做必然,可若提了,难道真是一晃而过?别忘了,她今日可是百般提醒薛尧和白子路的关系,倒显得这薛氏遍布之势确实名不虚传。
故此她附和道,“侧王妃向来是恭亲王府的表率,妾身等也一向敬重侧王妃。”
她说得真心诚意,却在苏凌云眼中变了味道,可他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于是现下他变得沉默,并不像适才那般咄咄逼人。
然而苏凌云本想隐去锋芒,有人却想试探一二。
“王叔后头这两位,倒瞧着有些陌生。”叶元琮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虽说不比往日玩味,但也瞧着有股戏谑。
苏凌云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对二皇子的感觉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刚才和虞昭鸾之间一来一去的对话,更让他有些迟疑。奈何一道身份横在这二人之间,他又并不了解京中关系,遂只是平静地回答,“在下岳阳苏凌云,与文策会故友柴无忧,拜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柴无忧跟着行礼,也跟着说道,“晚生柴无忧,见过二位殿下。”
“便是王叔特意请来京中的贵客?”太子闻言,眼中倒是熟悉的感觉,温声温气地说,“二位公子原是与白公子来自一处,想来许久未见,应当顾念不已吧。”
见提及白子路,苏凌云下意识抿起唇,倒没有接话的意思。倒是柴无忧乐得回答,“承蒙殿下关心,王爷照顾周到,在下等已与白公子见会,也算寒暄一二。”
太子点了点头,颇有欣慰,眼中也有些许懊恼,“难为白公子一人在京,本宫近日又忙着比赛,倒让白公子落了单。”
这么一说,大家似乎想起来白子路并不在此处,放眼一看,正是薛尧还陪在他身边,倒像熟知已久的同伴。
也不知适才不见邀请,叶廷南便让二人继续留在了席位,如今回身看去,却又觉得二人亲近了许多。
可亲近归亲近,叶廷南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耳边正好划过叶元琮不经意的感叹,“这薛公子近日也是厚道,对白公子照顾有加啊。”
“想来也是王叔嘱托,倒劳烦薛公子费心了。”太子说的诚恳,对叶廷南是一片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