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梅却还计较着刚刚被薛永淑嘲讽,心中仍旧耿耿于怀。原本向家兄问安并非大事,谁料刚才去宋家席位,却听到几人议论,声称宋柏不该这般鲁莽,如此奋力挡球,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他本不和太子深交,宋家在朝堂也大多保守,谁知不过踢一场球,却招来无端揣测。
往日宋梅深居府宅,自然听不到这样的言论,本想着今日高兴,见兄长英姿,正去问声好,却不料被这样的龃龉辱了耳朵,她心中更是气愤,连问安都来不及,只想离开会场。
可好巧不巧,在这儿又需要虞昭鸾旧事重提,侧王妃的话尚且盘旋在她耳边,她根本克制不住心中的恼怒,竟开口道,“虞昭鸾!别以为本夫人给你几分面子就蹬鼻子上脸了!你当自己是谁?凭什么替我兄长发话?”
虞昭鸾不知宋梅气从何来,只当她是因为薛永淑的那番话。谁知她话锋又转,开始变本加厉,“哦……本夫人忘了,你不过是侧王妃口中那个低贱的庶女,靠什么在他人眼里博得光彩?以为说了几句话就是替别人着想?呵,你这一套用在别人那里还行,用在本夫人这儿,不顶用!”
虞昭鸾默默地看着宋梅,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大抵是以为虞昭鸾故意把话题引到她兄长身上,薛永淑才一直羞辱不断,害得她兄长还要受人议论。
“都是你!就是你!”宋梅恶狠狠地瞪着她,“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提及我兄长半分,我定让你……”
定让我如何?
虞昭鸾微愣,却没有听到宋梅继续说下去。当然能,她并不在意宋梅的威胁,因为这样的威胁在自己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她的脸色还是黯了几分,看来她的解围对宋梅来说也不过如此。
不等她开口回话,宋梅已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虽说虞昭鸾一开始就知道并不会和宋梅为伍,但看到她突然爆发的情绪,自然心中不悦。果然,还是她以往那不咸不淡的态度好,对待这种没关系的人也无须浪费善意。
待她静下心,悄然敛去脸色,既然无关紧要又何必因宋梅浪费情绪,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只是她才绕过宫墙,没走几步便被迎面的身影遮挡。
“不,不!”见她有所误会,慕容亓连忙解释,“不是的!阿鸾,你……你有好几些日子都没来宫里玩了……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倒不像他平日里跳脱的性子,却看到虞昭鸾那张娇艳的脸庞,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中。
“我很想你!”
也是憋了半天,慕容亓才把话说完整,却又意识到这种话能说出口倒不似自己的风格,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一片寂静。慕容亓已经缓了过来,有些奇怪地抬头,却见虞昭鸾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神色竟有凉意。
他听到虞昭鸾用不大的声音说,“世子殿下忘了?妾身如今已为人妇,若不得召见,并不能入宫。”
慕容亓像是才知道这样的规矩,脸色有些惊讶。却又只是想起不是规矩的问题,是虞昭鸾已经嫁入恭亲王府,成为叶廷南的妾室。
就好似一场他还没有醒来的梦,梦里她还只是虞氏的小庶女,他们还趁着上元佳节在上京繁华的闹市街头游走。可回到眼前,她却已经成为妇人。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办法解释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可若是以前……若是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他从不对任何人这般在意,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脸色和语气而变得小心翼翼。
却见虞昭鸾忽然勾唇,神色轻佻起来,“世子殿下这么想见我……不会……是喜欢妾身吧?”
她故意走近几步,将深邃的轮廓完全展现在慕容亓眼前,目色迷离地盯着他,仿佛是在试探他的真心。
这是慕容亓第一次在虞昭鸾脸上看到这样陌生的表情。可明明是同样的脸,上一次见是那样的果断洒脱,只让他感到欣喜和赞赏,而这一次,这样绝色的脸庞带着如此轻佻的笑意,竟似张牙舞爪地利用着他青涩的心。
慕容亓喉中一动,总觉得眼前的都是错觉,而眼前的虞昭鸾也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虞昭鸾。
他忽的赌气一般,嚷嚷着,“谁……谁说的!”
“阿鸾!”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虞昭鸾停下脚步时竟忍不住打量起来许久未见的慕容亓。
虽见他还是一身鲜衣,神色高昂,却发现眉宇间多了一股沉稳,倒没有初次相见时那样的鲁莽了。他唤她的语气十分轻快,连步伐也不自觉跳动起来,似乎只因见到她而变得格外活泼。
算起来,和公主一样,自她嫁入恭亲王府,也不曾再见过慕容亓,听闻他跟着太子进了太学院,想来受课业教导,总归比以往收敛许多吧。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原来他也会来蹴鞠会,是跟着太子来的?适才在蹴鞠场内竟然没有见到……
不过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那刚才她和宋梅之间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吗?
她不知道。
然而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妾身见过世子殿下,殿下金安。”
慕容亓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和虞昭鸾这么久没有见面,如果相遇定是大展笑颜的,可是不想她在蹴鞠场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而他还寻了半天,才见她一身红衣坐在恭亲王府的席位之间,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许久未见,他都差点忘了那个曾在国宴上一曲名动的舞女,也差点忘了那个曾陪他躲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的虞氏五小姐,如今一见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候。
他抿了下唇,随即露出招牌的微笑,嘴角一咧,有些调侃地说,“你……你今日倒格外乖巧。”
虽说他也见过她并不乖顺的模样,但偶尔见她太过矜持得体的模样,还是有些不适应。
可虞昭鸾并未听出半分夸赞,只是微微抬眸,面色颇淡地回道,“世子大老远跑过来,便是和妾身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