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元忙磕了一个头道:“是,司徒大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去年春节前夕,小的来京赶考。后来路费花光,不得不去集市上卖字为生。
有一日小的正摆摊时,突遇周府管家。管家见小的字写得好,便定了几幅对联,还让小的写好后送去府上。
那日小的送去时,恰好碰到周大人送司徒大人出来,周府管家喊了一句司徒大人走好,正好被小的听到,所以小的才知道的大人名号。”
司徒睿回忆了一下,他去年春节前的确去过周府,但具体哪一天已经忘了,想来便是那时候让此人看到了。
而且安度元的这番说辞已证实了他的分析,周秉正不可能与这种小人为伍。
既如此,此事已无关紧要,他也便懒得再去追究。
不过段景毅却没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安度元,他冷哼一声道:“安度元,你果然如高思淼所言浮头滑脑,口中无一句真言。来人,将此人给我拖出去,重责五十杖。”
很快两个侍卫上前,拖起他便要往外走。
安度元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回头哀求道:“段将军饶命,小的全都交代。”
段景毅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几口茶,等他快被拖出门口时,才慢悠悠道:“把他拖回来吧,先听听他如何交代,再杖责也不迟。”
侍卫听了又将他拖了回来。
这一通折腾让安度元有些惊魂未定。
刘朗在旁边呵斥道:“还不快交代,想再被拖出去吗?”
安度元忙道:“段将军饶命,小的全都交代。小的刚才说得都是假话,其实小的是周大人的同乡,还是周大人的一个远房亲戚。
小的去年来京便是专门投奔周大人的。周大人见小的读书多,又写得一手好字,对小的很是欣赏,于是便让小的住在了他府上,闲时还会找小的过去谈诗作画。小的便是在那时无意中看到了司徒大人。”
他的回答和段景毅的猜测一致,他果然是周秉正的同乡,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曾得到过周大人的赏识。
周秉正如此对他,但他却投靠了静阳王,的确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但随之又一个问题出现了,静阳王和周秉正政治立场不同,而且他生性多疑,又怎会相信一个和自己的死对头关系亲近的人?
除非安度元做了何种伤害周秉正的事,正是有了这个投名状,才终于被这个老贼接纳了。
段景毅想到这里,眼神愈发变得犀利起来,对着安度元呵斥道:“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攀上静阳王的?”
安度元听闻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半晌后才怯声道:“是静阳王主动找的小的。”
段景毅冷哼道:“他主动找你就更反常了,这老贼的目的无非是想利用你伤害周大人。快说,你对周大人做了何事?”
安度元听了浑身都开始战栗不止。
他对周秉正做过的事太过卑鄙,若如实相告,段景毅定饶不了他。
退一步讲,即使段景毅饶了他,旁边这位和周秉正关系交好的司徒睿也不会放过他。
总之,这次不管交代与否,对他来说都是死路一条,他已彻底被逼近了死胡同里,并且已闻到了死神的味道。
他咬咬牙,心想反正都是一个死,干脆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但这种念头一经出现,他脑海中便立刻闪现出了那要命的五十大板。
同样都是死,但一种死的痛快,另一种却死的极其痛苦,若让他选择,他定是愿意痛快一些。
这样想着,终于狠狠心道:“两日前,小的在周大人的茶里下了药。”
说完又担心引来段景毅和司徒睿的震怒,忙又磕头道:“小的都是被静阳王逼的。那药是静阳王府的管家钟来福给小人的,钟来福说若小的不照办,便杀了小的。”
司徒睿听闻顿时怒发冲冠,若不是有理性控制,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刀。
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不配活在世上。
段景毅也已怒不可遏,猛一拍桌子道:“你是在哪个时辰给周大人下得药?如何下的?下得是何药?全都如实招来。”
安度元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不过还是被段景毅的暴怒吓了一大跳,忙低着头小声道:“小的是在辰时左右,周大人去祭祖之前下的药。
两日前小的已经离开了周府,无法亲自做此事,是利用大人房中的一个小丫鬟绿萍做的。
小的应静阳王的要求,为了探听周府的消息,很久以前便勾搭了绿萍,并承诺将来发达后会纳她为妾。
至于那药,小的也不知道是何药,不过听绿萍说,周大人喝了那茶后并未显出异样,后来大人还骑马去了城南周家祠堂。”
这两件事果然对上了。
段景毅再次怒拍桌子道:“并未有异样?你可知自那以后周大人便失踪了?”
司徒睿听了惊讶的看向段景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遭了静阳王的毒手,没想到周秉正竟也未幸免。
这个老贼,已无法用卑鄙来形容他,他做过的坏事实在是罄竹难书。
安度元颤巍巍道:“小的……小的昨日才听说了周大人失踪的事。”
段景毅努力控制住情绪,此事已成定局,生气已无用,不如努力从他身上多挖出一些线索来。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手上可还有那种药?”
安度元为求死得痛快些,坦白交代道:“有一包,当时钟来福特意多给了小的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段景毅忙问道:“那药如今在何处?”
安度元道:“在小的营帐靠南墙的那个柜子的最上层抽屉里。”
段景毅快速给刘朗使了个眼色,刘朗会意,很快出了戒律房。
一刻多钟后,刘朗果真拿着一小包药回来了。
段景毅接过药包,看了几眼,又交给刘朗道:“拿去让他辨认一下,看看钟来福给他的是不是这包药?”
刘朗应了一声,拿着药包来到安度元面前,道:“安度元,你要看仔细了,这是不是钟来福给你的药包?”
安度元抬头认真看了看,随即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包。”
刘朗又把药包交回到段景毅手上。
段景毅收起药包,再度问安度元:“你想拿这包药去害何人?”
安度元怔了一下,随即道:“静阳王让小的监视高思淼收缴禁卫军的事,但小的始终插不上手,小的曾想过把它用在高思淼身上,但还未找到机会。”
段景毅不屑的哼了一声,真是狗咬狗。果真如自己先前判断的那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静阳王的手下聚集的都是和他一样的鸡鸣狗盗之徒。
事到如今,很多事已经明了,他又最后看了安度元一眼,问道:“你可还有其它要交代的?”
安度元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有,小的想交代一些高思淼的事。”
他说完脸上闪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有今日都是被赵石害的,若不是赵石把他叫去高思淼的住所,他也不会被俘。
而赵石如此做定是受了高思淼的指使。
他既如此害自己,那自己也不能便宜了他,死前拉一个垫背的,这样自己去了地下也不会孤单。
段景毅沉声道:“说。”
安度元忙道:“好,小的这便说。听静阳王讲,当年那封诬陷段将军父兄勾结蛮人的奏折便是高思淼所写。”
段景毅听了瞬间变了脸色,厉声问道:“你说得可是实情?”
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反应,若不是那封奏折,他的父兄也不会被关进大牢,更不会有后来惨死在狱中之事。
那两个给父兄施以酷刑的狱官已在他的要求下,被太后处死,但唯独没查找到那封诬陷奏折的主人。
他曾向太后要求彻查此事,但太后却劝他莫要继续纠结,还说此事已过去,若太过较真,恐会引起朝堂震荡。
太后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坚持。
没想到今日却意外的从高思淼口中获得了真相。
司徒睿听了也很惊讶,不过细想之后,很快又心生疑惑,于是对着安度元不解道:“静阳王为何要对你提起此事?高思淼是他的门生,这样做定是受了他的指使。他如此做难道不怕打自己的脸吗?”
安度元道:“静阳王担心高思淼被段将军收买,特意告诉了小的此事,想让小的以此来控制他。”
他的话让司徒睿再次对段景毅刮目相看。
事实上,段景毅早就猜到静阳王会留有控制高思淼的后手,若当初按自己的意思将高思淼放了回来,就凭安度元的这个把柄也会让此人再次反水。
到时必将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结局。
段景毅看了一眼安度元,对刘朗道:“把他拉下去吧,看在他今日如此坦白的份上,可以让他走的痛快些。”
刘朗应了一声,带着侍卫将安度元拉了出去。
这次安度元没有再挣扎,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