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如同一抹月光照进了浓稠的墨砚之中,只是此时此刻的黎姝,并不懂得他那份迟疑过后的深沉。
比起这个,她更喜欢闻他身上因为微风吹过,而带起的一丝丝清冽香气,比她见过的任何香料都要好闻,让人心旷神怡,比泡了灵泉水还上头。
正迷醉着,耳畔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恍惚回神,看向身前不远处正在执笛吹奏的道士,很简单的一根竹笛,却在他嘴边吹出如高山流水般抑扬顿挫的乐色,甚至连空中飘落下来的银杏叶子,都陶醉其中,不舍落地,滞留半空。
等等,滞留?
眼珠子瞪了瞪,再抬起双手揉了揉,却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起来。
指尖轻点那半空中停留的落叶,如梦似幻般,周围的一切又鲜活起来,纷纷扬扬的动静,让人茫然地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凝滞应该是错觉,是眼花。
但耳边停止的笛声却清晰明了地打破了她的臆想,不是因为所谓的幻觉,而是笛声落了,所以一切都该恢复原样。
“真他娘的厉...”不由自主地咂舌感叹。
“咳咳。”警示的一句轻咳。
“真...厉害?”话尾收了个音,重新拐出了一个回答。
苏言止眼神颇为欣慰地看向面前把玩着落叶的小鲤鱼精,至少肯听,肯改,便是好的。
“我擅琴,但笛也有所学,虽不精通,却也有所小成,这以音控物的法术需得灵力浑厚方才能持久,且灵力越是纯粹,威力越大,正适合你学。”
“不学。”
“.....”
眉头微皱,苏言止不解地看向她,明明刚才还满目赞叹。
“为何?”
黎姝似乎也被被自己说出的话惊了一下,捂着小嘴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瞥向一旁,但很快,她就收拾好情绪,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杆子冲着苏言止道:“那个,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要我学这个学那个的,现在都造成我条件反射性拒绝了。”
苏言止静默了一会儿,再次问了一句:“如此,学是不学?”
他端正地看着她,明明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却坚定的很。
明显是顾及她的情绪才会象征性地问上这么一句,简称...客套。
“你开心....就好。”她的意见从来不重要。
见少女一脸敷衍不理解的表情,苏言止再次皱起了眉头,颇有一副学堂里老夫子苦口婆心劝诫学子的语气道:“莫要玩闹心态,教你护身之法,是愿你遇到危险时,能有一击之力,教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你的情操,让你在为人处世德性方面能够寻到自己的立世之法,明辨是非,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便误入歧途。”
黎姝:“.....”突然感觉到一种望女成龙的既视感,是她的错觉吗?他不会是想着当不成她的师父,便打算将她当女儿养吧?
看着眼前男子那略微沉寂的眼神,仿佛一潭不知深浅的古井,无人知晓他在心想一些什么,只是透过他的眼眸,你可以看见那样一个小小的自己,还有里面倒映出的,千分万分的专注与认真,让人不由得心生紧张,不敢随意忽略了去。
但,那一抹慈祥是怎么回事?
“我今年已经有三百岁了,三百岁了!”看着那令人非常不爽的视线,黎姝咬字非常清晰地提醒着他自己的年龄。
三百多岁,都够当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了,哼。
似是察觉到面前人内心的不甘,苏言止轻柔地一笑,向前两步,抬起一只手,隔着一层衣袖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浅淡的眸色中一片温慈,如倒映在水天一色间的朦胧月影,潋滟柔和,低沉的声线,更是如同空谷余音,幽绵悦耳。
“好了,时辰不早了,先去睡吧。”话毕,他收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被丢在原地的黎姝满脑子疑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