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祐恒是顾磐磐离宫后,才从姜妈妈那里听说这事。
隋祐恒很生气:“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他年纪再小,却也懂得“偷”“骗”“杀人”都是不好的。姐姐教过他。
“我姐姐不可能杀人!”隋祐恒吼道。他也知道杀人要被抓起来,他害怕顾磐磐被人抓走。
姜妈妈忙安抚隋祐恒:“殿下别急,姑娘一定会证明清白的。”
隋祐恒便叫上自己的太监,乘上特赐的舆车,就要去找皇帝。
太皇太后被吵得头疼,又担心隋祐恒偷偷溜出去,只好让内侍护送着他。
太皇太后很是难受,皇帝明明是阴郁无情,冷心冷肺,可魏王却只看得到皇帝那迷惑世人的外表,对皇帝仰慕得不行。
南翊郡王隋礼叙刚从兰陵回京,此时正在皇帝殿中,他瞥见皇帝桌上的牛皮卷,看到上面用圈出的朱砂的城池,还有附注,想起皇帝私下爱与将领交流兵法,便道:“陛下,您这是有……亲征的打算?”
“暂无此意。”隋祉玉倒是想起一事,告诉隋礼叙:“今晨接到奏报,燕夺在云州白云关以三万军破李辛虎大军,大捷,不日便将拔营回京。”
邢家除了一个异数邢燕承,满门皆是武官和武将。
而邢家子弟中,邢老太尉最得意的孙辈,便是这个嫡长孙。
半年前,邢燕夺从京畿重骧禁军指挥之位,领云州都督兼镇北将军,出战白云关。
当然,这不是邢燕夺第一次出征,在十五岁,邢燕夺便跟随父亲邢远敬上沙场,十八岁那年,在昼山一役一战成名,在邢远敬突发心疾后代父镇守西疆,平定西戎,如今功勋加身,在军中威望极高。
先帝驾崩前一年将其调回京任重骧禁军指挥,这次再战而凯旋,自然要再受封赏。
隋礼叙一愣,随即笑道:“太好了,恭喜皇上!”
隋祉玉也一笑:“嗯,这一仗胜得漂亮。待燕夺回京,朕为他庆功。”
随即听内侍来报,说魏王求见,皇帝一听便知那孩子是为顾磐磐而来,没让人拦着。
“皇帝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怕磐磐回不来!”隋祐恒一进殿,就来到隋祉玉身边,泪珠子从眼眶里不住下掉。
隋祉玉闻言,让罗移递了一方棉帕给隋祐恒擦泪,道:“你不用怕,不是顾磐磐做的,朕不会叫人冤枉了你姐姐。”
“那你现在就叫他们放了磐磐,好不好?”隋祐恒眼睛哭得通红,长长的睫毛都湿润地黏着。
隋祉玉只好安抚:“你姐姐只是去录个供词,不是被人抓起来。顶多再有个时辰就回来。”
“真的么?”隋祐恒对隋祉玉是很信任的,忧惧得到缓解:“那皇帝哥哥,我想在你这等着姐姐,好不好?”
隋祉玉同意了,乾极殿在离大允门更近,顾磐磐过来接隋祐恒再回慈寿宫,也并无不妥。正好他们三个堂兄弟在一起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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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磐磐好歹是回宫了。罗移派的人守在南华门,直接将她带往乾极殿。
快到乾极殿,天空却是两个惊雷乍响,随即雨水磅礴,倾泻如注。春日难得有这样的大雨,重重宫殿在水幕中模糊,幻化成远近的虚影。
几乎是两息之间,顾磐磐身上的衣裙就被淋湿。风一吹,凉意便在浑身蔓延。
顾磐磐暗道今日真是有些倒霉,快到乾极殿,罗移赶紧让人撑了伞出来接,让顾磐磐到殿里去避雨。
罗移瞧了一眼,暗淡的天光下,雨势望不到头,他便上前笑问:“磐磐姑娘用过晚膳了么?”
顾磐磐环着手臂,护在身前,也道:“谢谢罗总管的伞,我用过了。”
罗移颔首道:“陛下与两位殿下也用过晚膳了,磐磐姑娘先去换身衣裳吧。”
小姑娘身段生得太招人,这样湿濡的一身,叫御前的侍卫们看了不好。
罗移叫来小宫女,安排人带顾磐磐去偏殿,只好拿宫女的衣裳给她暂时穿上,帮她把原先的衣裙烤干再穿。
那两个小宫女看看顾磐磐,一人帮顾磐磐解开头发,一人帮她更衣,两人都觉得这女孩的头发摸得着实舒服,像丝滑的上好缎子,皮肤更是晶莹白嫩,莹莹生光似的。
顾磐磐换上了乾极殿宫女的制式裙子,因为陛下喜素,她们这群御前的宫女,都是雪色暗纹上襦,蓝白二色的花间裙,可穿在这位顾磐磐姑娘身上,愣是叫她穿得袅袅绰绰,再素也只衬得那张小脸越发光艳。
担心顾磐磐受凉染上风寒,两个小宫女就一起先把她的头发用香笼烘干的,再拿她的湿衣裳去烘。
顾磐磐这时被另外的内侍被带到后殿找隋祐恒。
隋祐恒刚好去了净室,顾磐磐没找到,便站在廊外等着,这时一道高大身影从廊下另一边出来,是皇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
隋祉玉却没正眼看这个低着头的宫女,嗓音如常的低沉,今晚隋礼叙与他饮了不少酒,隋祉玉的声音还有微微的哑,他道:“备墨。”
皇帝说完,便走进隔壁的房里去。那两个内侍都诧异看着顾磐磐,已经认出了她。他们和皇帝一样,开始都以为是默鲤站在这里。
正要行礼的顾磐磐也愣住,她看看周围,是……叫她吗?皇上是不是根本没看清她是谁,见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就以为她是哪个宫女。
她脑子里猛然又出现那个梦,还好,不是叫她更衣呢。
不过,皇上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顾磐磐就跟着皇帝进了屋里,发现这是皇帝的内书房。
顾磐磐环顾周围,看到两个并列的金丝楠云龙大架,架上的书摆放颇多。窗下有两张雕花椅,靠里是同色楠木嵌染牙点翠云阁的矮榻,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四角龙头挂珐琅穿珠穗的桌灯,一对青瓷细颈香筒,袅袅的乳香散在空气中。一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章草《边塞雪》。
外书房有接见臣下与议事之用,这内书房就是皇帝个人的小天地,纯粹的闲时休憩之所。
隋祉玉坐在榻上,眼睫阖了片刻,缓缓张开,即使饮了酒,眸中依旧透着微微寒意,他要亲自写信,抬起眼,却是看到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