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此刻自是无暇去管顾磐磐,她满眼都落在水参身上,细细打量一番,竟是微红了眼眶,道:“这是我的阿恒……”
魏王的本名叫隋祐恒。虽说孩童的相貌,一年有一年的变化,但像魏王这样精致的男孩子,还是很少见。
魏王是隋家人典型的长相,尤其是浅浅琥珀般的眼珠,错不了。男孩胸膛上又有一枚桃子形状的胎记。加上年岁,以及顾磐磐捡到他的地点,确认并不难。
对于亲孙儿的失而复得,太皇太后自是欣悦不已,她问了顾磐磐许多关于孙子的问题,女孩皆如实回答。
原来,当初顾磐磐救了水参不久,就被顾迢龄一起带着往晋北去了一趟,根本不在西都,以致没有找到。
水参认生,不愿与太皇太后亲昵,顾磐磐便哄着水参,与他讲,这是他的亲祖母,最亲的亲人。他不仅是水参,更是太皇太后的小阿恒。
太皇太后颔首,对顾磐磐的识体很满意。
她将水参这一年的经历了解大略,道:“魏王这一遭,是天星下尘寰,历了不少苦楚。水参这名字,逢凶化吉,便继续用着吧。”
魏王从前体弱,现今被顾磐磐调理得好,圆润白嫩,长得跟人参娃娃似的,太皇太后对此甚为欣喜,接受了水参这个小名。
虽说魏王忘记过往,但这不是顾磐磐造成,太皇太后不会怪到顾磐磐身上,她自会记到罪魁祸首头上。
正说着话,便听闻外面内侍掐高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令顾磐磐眼皮陡然一跳。
太皇太后则是目光沉了沉,随即看向殿门的方向。
***
春分了,明间正门才取下银鼠毡帘,站在屋内,就能望见庭中晃亮如锦的芳华。
便有一道男子身影,从那春光里走进来,宫人齐齐参拜,顾磐磐当然也赶紧跟着众人行礼,她随即听到皇帝说话:
“给太皇太后请安。”
依旧是这冰凉如水的低沉嗓音,顾磐磐仅在公主府听过一次,这音色竟像牢牢刻在她脑海中。
她上回在公主府学了些规矩,知道皇帝或太皇太后没点到名,谁都不能贸然开口,便低着头,只听着这大允朝最尊贵的两人说话。
太皇太后久居深宫,喜恶早已深藏,她略微颔首:
“皇帝过来了,坐吧。这便是魏王。”又道:“阿恒,来见过皇上,你的兄长。”
“原来我有哥哥,我哥哥真的是皇上!”水参闻言好奇看着隋祉玉。他年纪小,又忘记过往,跟在顾磐磐身边长了一年,自是没有夺嫡的意识。只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威风的人。
小孩子喜欢长得好看又厉害的人,尤其是听说这人竟是他的兄长,更是眼睛一亮,满心雀跃。当即就围着隋祉玉哥哥长,哥哥短喊起来。
水参的规矩得重新慢慢教,皇帝与太皇太后倒也无人当场纠正他。
隋祉玉只看了看水参,就坐到一旁。宫人立即躬身上前奉茶。
趁着皇帝低头饮茶,顾磐磐飞快抬了抬眼。
皇帝在书房议过事才来的,穿的是一身月白春衫,束着指宽的玉带,窄腰分明,姿仪昭昭。
从顾磐磐的角度,看到的是皇帝的侧身,他左肩刺绣的淡金龙形,精致而狰狞。
她的目光接着落在皇帝的手上,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白釉薄瓷盏,指尖在盖沿轻点了两下。
她注意到皇帝的手很好看。
顾磐磐的目光当然没再继续往上看。直视天子的眼睛,是不被允许的。她便偷偷收回视线,因此还是没有看清皇帝长什么样。
太皇太后便说起魏王今后的起居课业,说要给魏王挑合适的大臣做老师,看似随意地点了两名大儒的名字。
“一切照太皇太后安排。”知道太皇太后只是知会他一声,隋祉玉皆是淡声应下。
太皇太后也琢磨不透隋祉玉让隋佑恒回宫的意图。不过,她心里却是恨的。皇帝已经登基大半年,她的阿恒现在才回来,想要重新夺得这个皇位,可就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