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田蕊几乎是狂奔到白苏面前大喊“我锁定了一个连环杀手!”。
经过与白苏密谋,查案还是要先考自己,必要的时候再借助警方的力量。
一切只能靠自己。田蕊并没有气馁,反正自从田维死后,她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独自行动的日子。即使是在茫然毫无尽头的搜索那十个“死人”的途中,她也能忍耐着坚信自己没有错。
“确定金光辉为嫌疑人本来是件很巧合的事。”
“在一开始,我对罪犯的侧写是:和失踪人群相似的背景,情商极高,颇受欢迎。他过去可能曾接触过毒品,不过并未上瘾,而口味更偏向精英人士。但是在接触金光辉之前,我并没有想过嫌疑人会对和对象并不相似的田蕊产生兴趣。所以我一度有怀疑过,是否针对错了嫌疑人。”
铁峰平静地叙说,完全没有田蕊也差点上失踪名单的自觉,也没看到对面坐着的汤姆局长泛绿的脸。田蕊咳了几声,但铁峰毫无触动。“需要我补充什么吗,铁峰?”
“……解释一下你是怎么锁定金光辉的吧。”
“好的。其实锁定并不容易。我试图乔装后接近彪哥,可每一次都会被识破后来我也放弃从彪哥那里搜集情报了,那个彪哥的眼睛很毒,实在是个了不得的狠角色。”
汤姆局长很准确地抓住了其中的暗示。“你是说彪哥也跟金光辉有着重要的联系?”
“说是介绍那些想要安乐死却没有门路的被害人比较妥当……没错,笼百货商场酒吧表面上看是家酒吧,不过我在调查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有一次,沈冰帮我去查案,还被人给抓走了一回。还好是彪哥把她救了出来,自从那次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彪哥的几个手下在瞒着他与金光辉交易。”
铁峰怔怔地听着,突然插口。“等等,沈冰被抓走过……是上回张宇被陷害成杀害小媚凶手的那一次?”
田蕊稍侧了下脸,脸上并没有情绪的波动。“你已经知道了啊,还好沈冰没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了呢。”
铁峰简直无法相信沈冰竟然有过这么惊险的经历,他一只手颤抖指着田蕊,但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铁峰清楚的记得,在他还没出院的时候,确实有连着好几天都没见到沈冰,他还以为沈冰是生病了呢,后来沈冰再次来到他病房的时候,一脸的疲惫,原来是这个一回事!
铁峰抖着手想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根烟给自己压压惊。他今天知道了不少超出承受范围的事。比如说那个专为别人实施安乐死的设计师,和恐怖蜡像馆没什么区别的地下室,神勇得像福尔摩斯附体的田蕊……汤姆局长的咳嗽声让铁峰立马回过神来,飞速收起点燃的打火机。
田蕊顿了顿。“也就是金光辉办公室秘书的拦截,让我知道了他一定有什么阴谋。这也让我认识到,只是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彻查真相的,可是那时候铁峰受枪伤还未出院,张宇和白苏又被彪哥的手下打伤住院了,我只好请沈冰来帮忙,也许老天爷也在帮我,没想到张宇和白苏竟然出院了,而且还阴错阳差的掺和在彪哥情人的凶杀案中,而且彪哥竟然还救出了被华子他们绑架的沈冰。也是从那个时候,彪哥知道了华子一直在以他的名义与金光辉坐着不可告人的地下交易。”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一个混混的话,敢打听金总的私事,就是冒犯彪哥。连动手的那些杂鱼走狗都敢这么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想来是极为亲密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手下的人做的,这也是彪哥这次出面帮我们诱出金光辉的原因。”
如果金光辉在场的话,一定会吐血吧。铁峰看着眯着眼冷静分析的田蕊,默默吐槽。他早就从窃听器中听明白了金光辉对田蕊的那点意思,田蕊应该也早就看出这一点儿了,她早就修炼的跟狐狸精一般,什么事情也很难瞒得住她了。
“此时,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看法,直接接近了金光辉本人。”
田蕊安静地抱着胳膊,眼神沉稳,和她在资料室中看着书架挑资料的姿势一模一样。“我去了金光辉经常光顾的资料室,在此之前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很顺利的,金光辉对我会产生了好感。”
“好处自然是有的。比方说,我拿到他沾有鼻血的纸巾,这方便我直接获取金光辉的资料。”
汤姆局长认真听着,听到这儿却忍不住发问了。“鼻血?为什么会是鼻血?你打他了?”
铁峰大声地咳嗽起来,但没有掩盖住田蕊同样认真的回答。“我没打他。他看着我就流了鼻血,我想着机不可失就给他纸巾了。血气方刚的一方通常是男性这一点就很不错,换做是女性凶手的话难度会大大增加……”
汤姆局长大人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脸色立马变得和铁峰一样精彩万分。他哆嗦地拿过一旁的茶杯,咕嘟灌了一口,然后重重的砸在桌上。“不像话!这种罪犯,这种罪犯……他手上有十一条人命!看看他那个恐怖的地下室,他以为他是法医部门的么?金光辉放出来也是个危害社会的危险分子!怎么能让他出来为非作歹!”
铁峰敏感地察觉到,汤姆局长盛怒中话里有话。“汤姆局长,您指的是什么?有人想让金光辉无罪释放?这怎么可能呢?”
“铁峰啊,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这回我们的敌人不止是外部,还有内部。上头那些家伙,有些也……”
汤姆局长收住话头,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一旁默默听着的田蕊继续说下去。田蕊于是缓慢地继续往下说。“在拿到金光辉的之前,我一直在观察他,然后很快意识到金光辉竟然也在观察我。这对我行事很不安全,因为我发现,比起我这个业余的,那个人才是一流的捕猎者……”
田蕊沉默了一刻,接下来说的话有些晦涩,脸上浮现一种难于言语的……难堪。“坦白说,那时候,我有些害怕。”
“我从来没见过有谁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我,脸上还挂着平常的笑……我甚至,被金光辉的眼神给逼得差点退出。”
田蕊羞愧地闭上眼睛,她的身体甚至在发抖。“……在拿到他的后,我很多天都没去资料室。我承认,那时候我只思考着该怎么把资料丢给铁峰,然后躲在别墅。总之,我那几天一门心思都在研究的是,怎么离那个人远远的。”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会追到我的别墅来。”
“连最后一个安全的地方都失去了。我想,大概注定是要我逃不走吧。”
田蕊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突发奇想,徒步走下楼梯想买点喝的。却在转弯处看到大厅中,那个金光辉竟然正给保安递烟,脸上还保持着她熟悉又恐惧的笑。田蕊知道这别墅区的保安大叔非常尽职,可是,保安对那个男人入微的讨好畅怀大笑,两人之间的气氛友好得说是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也不为过。而金光辉的那张模板笑脸,让一贯沉稳的田蕊都忍不住……想一拳揍过去。
田蕊那一刻才发觉,她是害怕那个男人的。不止是因为他那张假得如同死人的笑容,更是他眼中对自己的志在必得。
金光辉笑容满满地离开了别墅。田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琢磨那个人的心理活动。金光辉在想什么?他笑得这么得意,是觉得这个地方他迟早会再来,而田蕊会点头哈腰地给他开门,躺平仍由他折磨吗?
他凭什么?
田蕊回到家中,走进自己的房间,闭上眼想着金光辉的一切,然后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现在,田蕊很怕看到金光辉的眼睛,这会让她想起像潜伏中的狮子,而她自己只是别人迟早叼到嘴中的猎物。
田蕊想到,必须要自救。
深夜时分,田蕊也有翻过那些失踪者的案件,他们其中有些结了婚,但婚姻统统都是失败收尾。
这些人对生活充满绝望,他们憎恶这个不包容的社会。其中四个人甚至有抑郁症,定期需要向心理医生就诊。他们都有过去药房买安眠药的记录当然,自杀没有成功。这十一个人不仅是失败者,更胆小如鼠。他们不敢自杀,似乎只接受安乐死这样平和的过程。
田蕊恐惧金光辉的一举一动,可恨那家伙还想温水煮青蛙,慢慢吃掉自己。
于是田蕊也不再客气,再获得报告后,田蕊也选择了出击。她黑进了专门的网站,把金光辉的全部隐私都窥视了个遍。包括他没有说出口的,原来,金光辉曾拿到过医师执照曾在入某国国境时被罚过款,因为携带大麻,但他从未表现过上瘾症状曾在美国留学的海归人士,因为是本市的纳税大户,在上流社会很出风头绝佳的风度让他甚至虏获过某政府女领导的心神,发生过不可言说的事情等等等等。
金光辉表现出过他不喜欢透露隐私的事实而田蕊对金光辉也表现出一副纯良无辜,初入社会的样子。
他俩说的,竟然没有一句是实话
在发现金光辉跟踪自己后,田蕊偷偷溜进了金光辉所住的别墅。重金贿赂了门卫,外加掏出铁峰的警官证威逼利诱后,她调出了门口的录像,从录像中看到了最后一位失踪者和金光辉走进大门的身影。
而之后的录像中,第十一位失踪者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被金光辉害死在了这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田蕊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罪犯。但她确实没有想到,铁峰会从金光辉家中找到那十一个人的遗书。这恐怕是她调查中唯一的疏漏了。
田蕊把失踪案的资料整理妥当,还有随身携带的窃听器录音一道,交给了汤姆,“之后的事,你们也该知道了。”
“……以上就是我对金光辉安乐死他人的全部调查情况。可以的话,我想继续跟进这个案件。”
“我想看到那个男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金光辉曾被强烈的空虚笼罩,连大麻和酒精都无法解脱自己的灵魂因为他比周围任何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看得都要透。他渴望着被什么救赎。他在那时发疯地钻研医术,想成为一个好人。
哪怕是挂着虚假的笑,能成为别人心灵上的安慰也好金光辉差一点点就成了一个专攻心脏疾病的医生,他连医师执照都拿到了手。
可就在此刻,同一个医学院的学长被捕。他的罪名是非法安乐死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学长没有用常见又没用的心理疗法,而是用一针氯化钾轻飘飘的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而那个学长在他们学院中极为有名。他相当聪慧,被外人看作是天使的化身。可就这么一位天使,他解脱了一个痛苦的病人,却被病人的家属送进了牢房。
在法庭上,那位天使至始至终都未对自己的行为做开脱。他只是说,“我是无罪的,我送他上了天堂,而非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