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无尘摆了摆手:“楚流风喜欢洁白无暇,断不会养只带了点黑毛的鸽子的。”
见烤得差不多了,他把鸽子拿了下来,用手使劲地扇着风。陡然间,忽觉四周凉意升起,心道婆莲天气不会反复无常,这么一下子变冷……思索片刻,杜无尘急忙把鸽子塞到凤吾手中:“凤吾师弟啊,你年纪最小,你先吃!”
凤吾早就想吃了,鸽子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一口,还没等到下一口,余光中所有人都从他身边悄然退开了。抬头一看,楚流风正面如降霜,立于身前,他轻轻一挑指,一根尖头带黑的羽毛飘至了其手中。
鸽子羽尖之色,并非正黑,实为黛色,而其生长之所乃是玉牙山峰,故名为“山黛”。
……
又过了几天,凤吾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楚师兄的发落,意外地,等到了一个令他为之一跌的消息:从今日起他搬到藏凤居,与楚流风同住!
杜无尘叹惋地拍了拍他的肩:“凤吾师弟啊,今后自己多保重啊,楚流风他现在连喜欢的鸽子毛色的秉性都变了,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了,爱莫能助啊!”
藏凤居,位于门内最深处,相传原乃璇玑娘娘与楚氏的寝宫,世代传于楚姓后人居住,旧称“蒹葭里”,后多次改名,楚流风自他入俗的父母手中接手后,更换两次。先改成的“看云台”,最近更名为“藏凤居”。
凤吾没有行李,空身一人前来,立于藏凤居高大厚重的石门前,倒有番“孑然一身,视死如归”的豪情气度。
一紫衣侍女提裙小趋而来,朝他缓缓福身:“紫兰奉大公子之命特来迎接二公子。”
“……”凤吾僵住了,他用手指狠狠地朝自己鼻尖戳了戳,表情木然,意思在问这位叫紫兰的姐姐是否弄错了。
“二公子,请这边走。”紫兰莞尔一笑,让到凤吾身侧,引着他进了石门。
这栋大宫殿里,房间过了一间又一间,楼层上了一层又一层,转了一弯又一弯。凤吾从头到尾没合上过嘴。心想,璇玑娘娘和楚氏当年真是逍遥快活啊!
可惜,没想到此境创始人之一的嫡系仙门竟没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又走了几停,有房间门开着,两个侍女在外踌躇,欲进不敢进的样子。
紫兰责问道:“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好吗?”
其中一位颤抖着手指向内里,惊惧道:“紫兰姐姐,你快看里面……”
顺着她指的方向,凤吾与紫兰齐齐看了过去,两人立马愣住。里面有个蓝色小孩正骑着根竹马欢脱地蹦来蹦去。他五官精致,面容俊逸,除了有些稚嫩,长相基本与楚流风无二。
只是,蓝衣小人此刻活泼率性,一派天真模样,如何会是清冷矜贵的楚流风呢?
紫兰低声喃喃:“公子……”
凤吾看蓝衣小人玩的欢,也不管他谁,欲走进去与他一块儿玩。待要靠近时,这蓝衣小人突然如烟散去,而那根竹马蹦了几下后,撞在了墙上,然后“砰”一声炸得四分五裂。
紫兰回过神,见到身边的人,低低颔首:“大公子。”其余侍女也跟着见礼。
凤吾蓦然回首,门外楚流风一习蓝袍,神色有异,却迅速敛起,将扬起的手重新负于背后:“快些收拾了。”
“是。”侍女应道。
楚流风又道:“再做个新的给凤吾。”
“是。”应。
待紫兰引着凤吾去了他的新房间后,青兰疑惑地问自家公子道:“公子,器既生灵,何必毁之?”
楚流风:“它不该出现。”
便不再理会,径直离去。
……
偌大个宫殿,除了楚流风的房间外,任由凤吾走动。青兰紫兰置了好多小孩儿玩物给他,有风筝、竹马、陀螺等。平日里有她们陪着一起嬉闹玩耍,他也没觉得无趣。
一日,楚流风如常般坐于阁台上,拨弹着他的六弦琴——扶桑。而凤吾乖乖地伏在琴几边缘,阁台下,一堆高低起伏的白石上淌过弯清浅流水,泠泠之音与琴声相和,俏皮轻盈。
此曲之名便是《溪和》,乃楚氏先人终日坐于阁台,听溪流之音,顿悟时所创。
灵动琴音渐渐止住,凤吾不住地拍手叫好,脸上满足似的乐起花来。这时,楚师兄侧倾身姿,递来一支雪白洞箫。
接过箫来,细细打量,箫身瓷白平滑,上有六空,玲珑精致。楚流风淡淡开口道:“此箫名为‘白帝’。你虽不能说话,却可听声,亦能辨五音。从今后,我便教你习本门之学——音术。”
“谢谢……师兄……”凤吾生涩地吐出了几个字来,急忙捂住嘴,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是自己说出的。
听五位长老说,他自小失了父母,被捡上山来时正在病中,醒来后,发觉他不能说话,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他完全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话了。
楚流风听他开口,眼睫微动,表情淡淡,不知喜悲。转而弹起了另一曲《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