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帝端坐在前方,双眼微眯,缓缓开口道:“皇姐,朕还记得,你我年幼之时,大宁尚未建立,父皇同皇爷爷常年在外奔波,上阵杀敌,只有母后同皇姐,我们三人一起留在郫县。那时候,前有战乱,后有饥荒,家中没有男丁,谁都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吃了这顿就不一定有下顿。可每次吃饭,皇姐总会把碗里的东西分一点给朕,每次有人欺负我们,皇姐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紧紧护着朕。”
说到这里,宁宣帝眼眶开始泛红:“一眨眼,竟然已经过了四十多年。”
长公主的眼神荡漾开去,像是回到了年幼的时光,像是见到了一对年幼的姐弟,她低低地唤道:“阿擎。”
沈其蓁偷瞄了一眼宁宣帝,心底暗暗佩服,论套路,自己一点都不是皇上的对手啊。
宁宣帝轻描淡写的三五句话,就把原本怒气冲天的长公主,说得又哀愁又温柔。
“皇姐对朕的恩情,朕都记得。”
宁宣帝顿了顿,正色道:“可皇姐,治国不同于治家,大宁绝不仅仅是陆家的天下。上至朝廷群臣,下至黎民百姓,朕都得为他们考虑,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个位置,容不得朕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长公主一愣,一张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其蓁心道:这还不明白,皇上三下五除二把长公主对他们夫妻的恩情和大宁摘的干干净。
皇上不顾长公主难看的脸色,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如果皇姐所求不是陆家的家事,便让安陵侯递上折子,朕会与群臣好生商议,给皇姐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是家事,朕一定听从皇姐教诲。”
长公主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可她竟然被皇上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其蓁微微抬头,偷瞄了一眼皇上和长公主,就感到周身不寒而栗。而身边的陆承瑾长睫低垂,看不出脸色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的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皇姐若是无事,朕就不留了。”皇上淡淡地道。
长公主陆拂扫了一眼殿上的四人,没有言语,却也没动,肩膀上下微微起伏,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
分明是三月初春的天气,大殿内的氛围却能活活把人冻死。
陆承瑾拱手对着长公主,道:“皇姑母,不如皇侄送您回府吧。”
长公主瞪着陆承瑾,愤愤地说:“不必了,本宫自己会走。”
待大门重新关上。
沈其蓁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长公主走了,可不就轮到她了。这下新账旧账一同算,不知她的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
宁文帝声音低沉威严:“其蓁,你可知长公主是什么身份?”
沈其蓁小声道:“是陛下您的胞姐。”
“那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顶撞长公主,出言不逊,不遵礼法,不敬长辈。”
沈其蓁这回老实了,缩着脑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要是当初没有系统硬留她一条小命,她现在是不是已经重新转世投胎了?
躲在空间的系统君,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
“你倒是清楚的很,那为何还明知故犯?”
沈其蓁弱弱地回话:“妾以为,皇后娘娘既然让妾进了清宁宫,妾就不能置身事外。娘娘秉性柔顺,妾得帮着娘娘回应一二。”
“这么说,朕还要夸奖夸奖你?”
“不敢不敢。”沈其蓁连连摆摆手。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宁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啊?”沈其蓁单薄的小身板跟着震了震,“妾绝不敢再犯了。”
“朕听闻你昨日就当面对着永成郡主不依不饶,今日又对着长公主咄咄逼人,再过两日,这大宁宫还不被你掀顶了?”宁文帝忍着嘴角要上咧的冲动,声音还装着怒意。
“当然不会,就算借妾十个胆子,妾也不敢啊。”沈其蓁慌忙解释道。
沈其蓁忍不住拉拉旁边陆承瑾的衣袖,谁知他目光沉静如水,全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样子。
沈其蓁暗暗皱眉,这人能不能仗义些,怎么说她也是在为皇后娘娘出头嘛。虽然娘娘不一定需要,可她性子急,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路见不平就一声吼了!
“若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当如何?”宁文帝冷声道。
“妾,妾……”这回,沈其蓁的脑子跟不上嘴。
若是还有下次,她该袖手旁观?还是继续参战?皇上给人挖坑的本事也太厉害了。
沈其蓁左右为难,只好道:“妾不知,还请皇上……指教。”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错在何处?”
沈其蓁原本还觉得殿内冷如数九寒天,现在殿内又热得像是盛夏,她的额头早就布满细细的汗珠,小脸也被吓得红彤彤的。
“妾,妾愚……钝。”她哪里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啊?
皇后向宁文帝频频示意,意思是,他吓唬沈其蓁,也吓唬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