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所言,谢知渊挑了下眉梢,漫不经心道:“顺手除掉一个‘故人’,不为过。”
弘忍眸色平静地与他相视,谢知渊真是厌够了他这般佛心慈悲的模样,缓缓道:“要杀姜氏母女的,不止我,还有太妃娘娘。”
当年姜红鸢与韩太后合谋诬陷于萧太妃做鬼神之乱,又将谋反之言扣在谢家头上,致使太子墨不得不揽下所有罪名,保全母亲萧太妃与谢家。
往年的贤明太子成了人人口中的恶君,什么食人心,凌虐良女,皆是他等造出的谣言。
萧太妃如今寻到姜红鸢下落,岂会忍得下,这种背信主子,合谋外人的奴才,早该受五马分尸之刑。
弘忍微垂眸,“如今她们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谢知渊嗤了一声,纤细的手指轻敲着棋盘,“东宫一把火烧得干净,是把你那心性也烧没了,姜红鸢既然做了孽,定有付出代价的一天。”
“姜红鸢那养女是无辜的。”弘忍顿了一下,缓缓道:“她本是燕家之女,什么都不知。”
燕家二字在谢知渊的记忆里闪了一下,他回想起来,十二年前,平乱幽州之时,因援军不及时,燕家士族被叛军绞杀,留下的只有一个小女儿燕卿了。
后来这小女儿被带回盛京,先帝将她交给萧妃抚养,辗转之下,又交给了太子李墨,见其活泼可爱,便成了太子的小跟屁虫。
东宫之乱时被宫人抱走,流落民间,竟没想到落到姜红鸢手里养着,也不知是碰巧,还是她故意为之。
谢知渊打量着弘忍的神色,“原来你是念着这个女娃娃。”
弘忍微叹,语气里几分无奈,“不是女娃娃了。”
曾经养的小丫头,如今再次粘上他了。
谢知渊又抑不住轻咳,平复之后,道:“这便是冯平裘断胳膊的缘由?若让韩太后得知你的动静后,只怕很快就会派人监.禁你。”
弘忍眸色沉下来,看着他不作言语。
谢知渊瞥向眼前的棋盘,手握蚕丝帕擦拭唇角溢出的血丝,他命不久矣,也拖不了多久。
“正好棋局已下,数月后必会变天,此次南下扬州,我是来接你走的,在太后命人寻来之前。”
“战乱殃及百姓,到时必将苦难众生。”弘忍蹙紧眉,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妻离子散,横尸遍野,牵连无辜之人,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场景。
还有就是若他一走,只怕姜卿儿免不了受冯平裘刁难。
听言,谢知渊眸色冷然,语气变重:“本王不想听你这套说辞,李墨,你守着你那佛心善行,得了什么,佛祖可曾渡你?人善遭人欺,你若再退,就什么都没有了,江山是李家的,不是韩家的,这和尚你还想当多久,太妃娘娘为你暗地谋划多年,切莫辜负。”
弘忍抬眸与他对视,见谢知渊藏起的手帕,心知他病弱许久,曾经的东宫党羽皆在等待一朝重来。
内心挣扎片刻,他终是将手中佛珠停下,轻声道:“来年春后,变天之时,我便还俗与你同去。”
“为何不是现在?”谢知渊微探身,道:“你明知眼下最合适。”
弘忍立掌施礼,道:“贫僧不过是想尽善尽终。”他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谢知渊靠回轮椅上,单手扶额头,瞧着弘忍,也猜出不少,缓缓道:“你自应心怀宏图大志,不过一个女娃娃而已,管她作甚。”
“不是为她。”弘忍回应道。
“优柔寡断。”谢知渊顿了一下,知晓这和尚一向重情重义,无非是没能护这女娃娃周全,害得她如今流落青楼,所以心有愧意。
弘忍漠视着他的话语,直径走到禅房门旁。
谢知渊神情淡然地端起茶杯,道:“忘了说,因为断手之痛,冯平裘不会放过那女娃娃,本王已命人乘乱去收姜红鸢的命,也不知会不会失手动了那女娃娃。”
弘忍身形微顿,侧目瞥谢知渊一眼,未有多言,立即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