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忍沉默着,似乎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姜卿儿微微一笑,撩开车帘进去。
……
在回扬州城的路上,漫天飞雪,前途一片灰暗,就连车厢内都是漆黑无光,去向只能选择较近的杜若寺。
姜卿儿身披斗篷之下,舞衣单薄,她微微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一旁的弘忍和尚盘坐着,双目微合,手中的白玉佛珠转动着。
二人皆是满身酒水气,弘忍的僧衣半湿未干,袈裟放在一旁,尽管夜色昏暗,姜卿儿还是看得清他的面容,无悲无喜。
厅殿时,她以为弘忍会冷眼旁观,看着她被欺负,供这些达官贵人玩乐,偏偏有他看着,使她惊慌失措。
但还好,他没有冷观。
姜卿儿脑袋醉醺醺的,盯着弘忍的面容许久,忽然道:“宴厅的个个都不好惹,得罪哪个都吃苦头,明明我们只见过三次面,大师为何帮奴家,还折了冯平裘的手。”
弘忍没有睁开双眼,只是淡淡回应道:“我佛慈悲,出家人不可坐视不管。”
“可之后呢,奴家会连累大师的。”
弘忍手中佛珠停顿住,“人是贫僧所伤,贫僧自会负责你的安危。”
姜卿儿心中虽喜,可和尚毕竟是和尚又怎么斗得过官僚,只怕今后和尚受苦,试着道:“可是当真?”
弘忍不言语,他从来不说两遍话,是便是了。
姜卿儿笑了笑,得他默认便已很开心了,凑到他耳旁暧昧道:“那…奴家以身相许可好,”
弘忍的语气不咸不淡:“出家人不动欲念。”
姜卿儿停顿了下,或许是酒水的作用下,她轻声道:“我认得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得你。”
弘忍侧首看向姜卿儿,因被灌了几杯酒水,她双颊泛红,凤眸水润润的,娇媚十足。
他一时心乱,忙将目光移开,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才发现她醉酒了。
姜卿儿便将脑袋趴在他肩膀上,说:“你在梦里带我踏雪寻梅,你把我抱在怀里哄我吃糖,在梦里你是长发,这是真的。”
弘忍微微垂眸,心绪淡漠。
姜卿儿摸着他不沾发缕的头顶,如此光滑,一根头发也没有,“大师你蓄起长发吧,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梦里那个人。”
“施主慎行。”弘忍微抿薄唇,将她肆无忌惮的手抓住,从来没人敢摸他的头,小丫头。
姜卿儿道:“大师,你说要对奴家负责的,我摸摸也没事嘛,要不我也给你摸摸头,我有头发的。”
弘忍既气既无奈,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扶靠在车壁一角,他低声道:“小时候不老实,长大也不老实。”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老不老实。”姜卿儿双手揉了把脸,像只兔子洗脸似的。
弘忍则坐在一旁,不再理会她。
姜卿儿见和尚不理人,便又靠近他,想一出是一出地说道:“大师,我从一开始就看上你的脸了,姑姑说如若陆刺史必要将我送去盛京,不得已的时候,便寻个男人,失了我这完壁之身,我当时想来想去,就相中大师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靠在和尚肩膀上,语气里有些困意,只是来寻个好位子靠着而已。
“听烟云坊的姐姐们说,好像做那事儿挺舒爽的,还有坊间流传的戏秘图,一个比一个快活,奴家就想,既然如此,与其给了别人,不如给自己中意的人。”
弘忍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怎可将贞洁随随便便给了他人,她应该寻个好夫婿成亲才是,在那烟花之地久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此污秽之事。
姜卿儿又迷糊着道:“大师,你既然破了酒戒,不如把色戒也破了吧,奴家可以以身相许的。”
“胡言。”弘忍漠然道。
姜卿儿瘪了下嘴,双眸困倦不已,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额头抵他的肩,轻声道:“佛说普渡众生,渡万生苦难,大师便渡奴家一次吧。”
弘忍轻轻摇头,她的歪理邪说永远都这么多,想将手臂收回来,道:“渡化不是这么用的。”
“嗯……”姜卿儿含糊地嗯哼一声,呼吸绵长,便不再有动静。
弘忍侧眸看她,小脸靠在他肩膀上已睡着过去,纤弯浓密的睫毛轻颤,朱唇娇艳,娇丽可人。
瞧着姜卿儿的容颜出神许久,不知觉中,他面色柔和下来,轻叹一声,见她双颊微青,伸手端起小下巴细细查看,是被姓冯的掐出的印子。
弘忍眉头微锁,默不作声,下意识轻抚她那微青的脸颊,停顿片刻,他垂下手来,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触感,柔滑细腻,软糯糯的。
佛曰:色即是空,不可说,不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