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两个人正并肩而行,却见宁正辉走了过来,面色竟极为难看。
宁正辉和宁正锦宁七音长得没那么相像,虽然走出去也是长相出众的男子,可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宁家便有些不够看。
况且他又惯常神情阴郁,让人总觉得他对什么都不满似的,所以在家中也没有宁正锦受长辈们器重。
上辈子的宁七音是有些怕他的,就算宁玲珑跟她说二哥只是面冷心热也没能说服宁七音。迟钝如上辈子的宁七音都在那双时常眯起的双眼中读出阴鸷的味道,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他看见了和宁正锦在一起的宁七音,那张脸上就更添几分恼怒,直直地冲着宁七音便走了过来。
宁正锦带着宁七音停住了脚步,看着宁正辉带着怒气几步跨到二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宁正锦笑着向宁正辉问,声音仍是宽厚沉静。
只是那样温润的声音无法安抚沉着脸的宁正辉,他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好像打算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只是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对他已经没有惧怕,她迎着宁正辉凶狠的眼神,只是轻笑一声:“见过二哥哥。”
声音里满是嘲讽,眼神更是轻蔑,直让宁正辉的怒火更旺。
宁正锦见状下意识地挡在宁七音身前,将宁七音和宁正辉隔开了:“好端端的怎么这幅样子?”
其实他对宁正辉这种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小时候宁正锦功课比宁正辉好,每次宁正锦得到师长的夸赞之后便能看到宁正辉这种眼神。
又或者,宁正辉调皮被父母责骂过,他也会在宁正锦面前摆出这幅样子。后来年纪大些懂事了些,他就不再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兄弟二人倒算融洽的。
可今日当宁正辉这样瞪着宁七音,宁正锦便有些不悦,宁七音一个才回府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事妨碍到宁正辉?难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要跟自己亲妹妹争宠不成?
宁正辉向一旁拨了一下宁正锦的肩,看着他肩后的宁七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玲珑?”
宁正锦听他这么说,便皱眉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正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提到宁玲珑语气中全是心疼。“你知不知道玲珑难过得都哭了?”
宁七音却微微蹙眉,疑惑地道:“二哥哥这话说得叫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宁玲珑难过就一定是我欺负的吗?她难过了,我怎么非要知道?并没有人告诉我啊!”
宁七音这懵懂不知的样子更加惹恼了宁正辉,他握紧拳控诉:“亏得玲珑对你那么好,当你亲姐姐一样,你非但毫不感激还把她欺负成那样,你知道她背后偷偷哭吗,她都不敢跑到你跟前哭,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宁七音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这便是宁玲珑惯会做的把戏了,人前人后一副掏心掏肺对宁七音好的样子,又明里暗里地贬损宁七音,最后装成被伤害的样子惹人同情。
宁正辉乍看到,只觉得那眸子里隐隐透出寒意来,满满的嘲讽,也是愣了。他是素来看不起这个妹妹的,乡下来的,不过如此,也就没放眼里。
可是刚刚,当这个妹妹望着自己时,那眼神,冷得让人心颤。
他待要仔细看时,却并没有,宁七音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端倪,一时想着,怕是自己眼花了。
“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她?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你竟然一点不在乎?你还当她是你的妹妹吗?”宁正辉忍不住再次质问,他看不惯宁七音的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是什么人哪!
“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她。”宁七音语气依然是轻淡的,甚至连一点解释都没有。
宁正辉深吸口气,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妹妹。
明明从前唯宁玲珑马首是瞻的,不过是一个乡下妹妹,何时有了这种气场,只是简单一句话,让他竟然有了被威迫的感觉。
不过,玲珑是自己妹妹,他还是要为宁玲珑抱不平:“她伏低做小唤你一声姐姐,自从你回府之后她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本来在这府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几年,突然你回来了,她心里该多么难受?可她什么时候在我们面前提过她的难过?还不是一直笑着对我们大家?你难道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宁正辉自然和宁玲珑十分要好,要好到放在心坎里疼,今日看到宁玲珑哭得那么委屈,心里就难受。
宁玲珑是劝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大家伙难过,但是宁玲珑越是委曲求全,他越生气,当下便黑了脸,气冲冲地出来便见到他眼中的“罪魁祸首”,对着宁七音好一番训斥。
“正辉,你这叫说得什么话”宁正锦从旁,却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七音回来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也不能说她回来就是欺负了玲珑,你这样子说,想过七音的感受吗?”
宁正辉听着,却是冷笑一声:“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说话?那玲珑呢,玲珑算什么?”
说着,他指着宁七音:“你回来就回来了,我们大家,包括玲珑都在努力接受你,可你凭什么这么欺负玲珑?”
宁七音听到这个,实在是好笑至极:“二哥哥是耳力不好还是悟力有问题?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宁玲珑,你听不懂人话吗?”
宁正辉被宁七音的嘲讽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他顾不上自己,仍旧一心要为宁玲珑讨个公道:“那她为什么哭?”
宁七音也不知这位二哥是关心则乱还是怎样,这样没头没脑的质问简直是傻子一般:“二哥哥,刚生下来的娃娃也都哭,难道也都是我欺负的不成?”
这话一出,周围有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嘴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宁正锦看着,微微挑眉。
从前看着这个妹妹不敢说话,时间久了难免会以为她有些憨愚,不想竟是个脑筋转得飞快的,机敏聪明,当下也觉得她不会吃亏,便负手看他们两个吵。
宁正辉浑然不觉自己吵架根本不是宁七音的对手,仍兀自气冲冲道:“那她为什么边哭边说你名字?”
听了宁正辉的指责,宁七音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犹如绽放在春风中而摇曳的梨花,清纯柔和。
“宁玲珑要是哭着喊王母娘娘,难道就是王母娘娘欺负她?”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软,偏生说出来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宁正锦听得,不由莞尔。
他实在是觉得这个妹妹有趣,从前就听说过她在老夫人房里把宁玲珑和顾家几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说得下不来台,那时候他对宁七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是半低着头怯生生的小姑娘阶段,便将那事当作传闻一笑而过。
待到和父亲一起用晚膳,他总算看到了这个妹妹伶俐的一面,就像她方才欣赏着的月季花,虽然花朵娇艳烂漫,可也有着坚硬的利刺。若是远远地欣赏,她自会展现出艳丽夺目的一面;若是要欺她,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亮出那些花刺。
宁正辉却无心欣赏这个半路回来的亲妹妹的转变,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明明气得要死,但是又无可辩驳,当下更觉气极。
从看到宁玲珑因为宁七音回府而失落的那一刻起,宁正辉就不喜欢宁七音,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听话,一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欺负到宁玲珑头上了?
这还不算,今日他出面教训她,她竟强词夺理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他气鼓鼓地瞪着宁七音:“我要把这事去告诉母亲!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宁正辉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言论,宁七音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这话后半句又说的严重了,宁正锦少不得又板起脸斥了他一句。
宁正辉一双阴鸷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充血发红,他是被宁七音逼得没有办法才说出要找孙氏告状的话,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要回家找娘亲做主也是丢人。
若宁七音是个男子,是个弟弟,他气极还能给她一拳,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如今大哥又明显护着她,他打不得自然只能放狠话了。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越发好笑,坏心肠的人没有好下场吗?上辈子的宁玲珑怎么活得那么好?还活得那么久?
倒是宁七音,不争不抢任宁玲珑指点摆布着,临死竟连一口残茶都喝不上,那样屈辱羞愤地死去。
宁七音抬头看向宁正辉,依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个别人施一点小伎俩就被蒙蔽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她学做人?
“哥哥,你要告状,那就去吧,一切随你就是了。”宁七音淡淡地道。
宁正辉看着她那样子,简直是无法相信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脸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