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说您是咱院里的嬷嬷,就您方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大白天来贼了呢!”
彭嬷嬷一时被这几句嘲讽弄得羞愧难当,她只当宁七音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原想着便是被她看见也没什么,这才没事人一样的走出来,不想竟被她这么一句句说到脸上。
偏偏她还没什么可辩白的,于是也只有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尴尬万分地看着宁七音远去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罕,从前宁七音在孙氏面前回话时她见过一次的,明明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偶尔抬一下头甚至都不敢直视孙氏的眼睛。
可方才那番讽刺,言语之间清晰有条理不说,便是连语气竟也与真正的贵女主子无异,这是怎么回事?
宁七音刚才言语嘲讽了那彭嬷嬷,想着这彭嬷嬷的举动,多少有些生疑。
一时想着,若是孙氏不放心她这个女儿,应该会派个稳妥的人明里照顾着,况她又是一贯看重规矩的,断不会让身边的嬷嬷去做这偷偷摸摸的事。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去过自己那里的彭嬷嬷,倒是不由多想了去,难不成这人与宁玲珑怕是也有关系?上辈子的死犹历历在目,若不是到最后,谁能想到宁玲珑自打她回府就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
如今既然这彭嬷嬷闯到了她面前来,她以后少不得要留心观察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出了孙氏的院子,沿着青石板路往自己的乐苑走,从园子里的小拱桥上下来,便见一人迎面过来,却是宁玲珑。
“姐姐!”宁玲珑笑着唤她,走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倒像是先前的罅隙没有发生过似的。
宁七音轻扫了一眼被宁玲珑挽住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继续随她前行。宁玲珑一贯如此,人前人后都对她很热情,谁见了不夸她一句懂事?
甚至宁七音上辈子还听到有人在宁玲珑面前奉承,说她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气度做派根本不是那位嫡姑娘能比的,也就宁玲珑这样的好性情,换个人谁愿意往那不懂事的乡下丫头跟前凑啊!
那时的宁七音听了只会暗暗伤心,打算离去的时候又听宁玲珑向那人带了几分不悦地说不能那么说话,宁七音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是正经主子,是她的姐姐。
宁七音心里就感动起来,甚至连宁玲珑当时轻笑的语气都不在意,总归她惯常爱笑的。上辈子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府中唯有这个妹妹真心待她,便是在人后都维护着她,所以便是她在病中还想着宁玲珑爱吃她亲手做的点心,挣扎着起来要做给她吃。
如今宁玲珑挽着宁七音的胳膊,像无数亲密的姐妹一般说笑着前行,宁七音只觉心中发寒,爱笑的宁玲珑,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宁玲珑,杀人不见血的宁玲珑。
重活一世,宁七音将宁玲珑热情背后的虚情假意看得清清楚楚,却也由着她挽着自己亲热地问:“姐姐,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母亲的心思你不懂,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对于孙氏单独见宁七音这事还是很介意,她很努力才得了孙氏的欢心,让她觉得自己与她是母女连心,如今宁七音回来,虽然孙氏对她的疼爱还在,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其实说起来,宁七音不过长得貌美而已,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她这乡下姑娘,不应该处处流露出乡下姑娘的局促吗,可今日在老夫人房里,她突然觉得宁七音变了,变得有主意了,这让她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害怕,害怕捉不住,害怕本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局面失了控。
宁七音回来,宁玲珑在府里的处境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全凭着十几年处下的感情,愣是让所有人觉得她这个国公府二姑娘继续生活在这里理所应当。
但宁玲珑知道,这种理所应当并不一定会一直持续,也许哪天就会变味,所以他对宁七音是万般提防,将宁七音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也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把她拿捏在手里。
曾经宁玲珑觉得宁七音很好骗,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了,问她什么也全都告诉,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宁七音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也会在母亲面前演戏!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在这里,她必须确认一下,确认那个宁七音到底怎么了,是变了,还是有人背后出了什么主意。
宁七音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便笑着说:“有妹妹帮我拿主意,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切都听妹妹的就是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仔细地看着,却看到说这话的宁七音眼睛里是一片坦诚,好像没有任何隐瞒。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宁七音还是没什么心眼的乡下姑娘,想来之前的那一出是跟房里那个胡嬷嬷学的,看来她对乐苑的掌控还是不太够,以后必须更要想办法了。
“快说与我听听!”宁玲珑脸上笑意不变。
宁七音停下脚步,顺势将胳膊从宁玲珑那里抽出来,之后垂下眼来,轻声细语地道:“母亲帮着我,说要让我读书。”
宁玲珑心里微沉,下意识皱眉,紧声追问道:“还有呢?母亲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