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见状也皆是一滞,一片寂静后却忽而掌声雷动,萧憬淮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却并无奋矜眄视之容。
拊掌叫好过后,斐栖迟也继而返回了亭内,于斐欲清座下顿首请罪道:
“孩儿武艺不精,给父亲丢脸了,还请父亲责罚。”
“无妨……”眼中虽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惊诧,但斐欲清却将其情绪把控得极好,抬手捋了捋下巴下的一小撮胡须,冲跪拜在地的斐栖迟语重心长道,“‘经一蹶者长一智’,再者武艺本就理应在切磋比试间磨砺成长,你又何罪之有呢?若是此番受挫能叫你小子戒骄戒躁潜心习武,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是!孩儿今后一定勤学苦练,定不叫旁人笑话孩儿的武艺学识。”
此番插曲后未过多久,这番宴席便也在一派丝竹觥筹中近了尾声,宾客众人四散,而斐欲清却与萧憬淮入了亭榭偏堂。想来为何贺重霄自然心知肚明,因而他便一边思忖着自己此番究竟有没有帮上忙,一边心不在焉地缓缓朝豫王府踱去。
“喂……就是你,等等!”
“斐公子又有何见教?”
快从郊外走入都城内时,忽而被来者叫住,贺重霄虽停下了脚步,但脸上却写满了防备与警惕。
“你别误会……”见贺重霄、眉头紧锁脚下不丁不八,一副戒备森严随时都会和自己打起来的样子,斐栖迟平复了一下因奔跑而有些紊乱的气息,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可不是那般小肚鸡肠、输了赖账的小人,我只是单纯钦佩你的武艺和侠气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见贺重霄闻言一怔,一脸的不明所以,斐栖迟摊手解释道:
“你叫什么……贺……贺重霄,对吧?不是你在上元节救了魏谏议的幺女魏林游么?我这次指名道姓地想和你切磋就是听说此事看中了你身上的这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想与你比试一番拳脚……当然了,我也没想到你的剑法这么疯狂……”
“哦。”
静静地听完斐栖迟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的解释后,贺重霄眼皮都不抬一下便想转身离开,脸上端的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可以常来斐府,我家世代武将辈出,府内刀剑兵书盈足,府上的那块演武场定不会比豫王府上的差。”
斐栖迟显然没什么眼力见,没看出贺重霄言语间的搪塞敷衍,大大咧咧地便上前勾搭着贺重霄的肩膀,态度亲切到几近狎昵。
正当贺重霄被对方的这番自来熟弄得不知所措,却忽而有一豫王府内的侍从上前行礼向他恭谨传话道:“贺公子,殿下叫你一道乘马车回府,许是要褒奖你今日此举呢。”
贺重霄闻言连忙朝四下一阵张望,抬头便见不远处的林间高地上停着辆墨色马车,俨然正是豫王府的车辇。
林色葳蕤,帷裳半撩,坐于其中的萧憬淮淡淡朝贺重霄这儿瞥了一眼,虽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且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贺重霄心下却泛起了一阵无端心虚,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斐栖迟的距离。
“……知道了,我马上便过去。”
草草搪塞应下了斐栖迟的邀约,贺重霄稍一整理了下心绪便赶忙跑到了车辇前,正欲在车前跪拜行礼,却听帘后传来了萧憬淮的声音:“不必行礼,进来吧。”
“殿下……”
听闻此言,贺重霄有些忐忑地撩开帘帷迈进了马车内,却是低头不敢看萧憬淮的眼睛。明明没有任何原因,可不知为何,贺重霄就是觉得自家殿下这回生气了,而且还生得还是闷气。
虽说贺重霄人小身窄,可如此弓身俯于马车内自是不甚舒服,可碍于萧憬淮并不言语,他也自然不好变换其他的姿势,只能继续僵着脖子佝偻着身子。正当贺重霄内心开始掰着指头一件件数落着自己究竟干了事能叫对方生气时,萧憬淮却蓦地起了身,朝贺重霄面前走来。
“……疼吗?”
见萧憬淮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俯身蹲到与自己差不多的高度平视着自己,贺重霄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却听对方轻声道:
“别动,你方才和斐家小子比武时脸上破了道口子,给你上点药。”
说罢,见贺重霄顺言停了挣扎,萧憬淮便用手上沾了药的纱布在他面颊红肿的地方羽翼掠水般细细擦拭了起来,冰凉的药水覆盖在伤口上,的确让贺重霄伤口上的刺痛舒缓了不少。
“承蒙殿下关心,但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怕留疤毁容的,哪有那么娇气……”
“这话你前些日子病恹恹躺地在床上,我喂你喝药时时怎么不说?”萧憬淮笑道。
“那是我生病了,哪能比呀。”
贺重霄闻言小声嘟哝了一句,显然是为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萧憬淮见状也只是笑笑,继续给贺重霄上药,并未出言点破。
“谢谢殿下……咦?我们这又是去哪,这好像不是回王府的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