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辅国将军斐栖迟、云麾将军贺重霄觐见——”
伴随着宦官尖细刺耳的高呼声,黑瓦白墙的宣政殿上朱红棱框的巍峨大门缓缓打开,天光破晓,紫阁生辉,铜鹤金龟皆浸沐于金辉之下。茫茫晨曦中,两个身着紫服的逆光身影在殿外解去盔甲兵器后,齐齐稽首于雕云龙纹宝座的玉阶之下。龙椅上,继位不久的年轻君主萧憬淮剑眉微凌,睥睨众臣,虽未言语,却已不怒自威。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直至帝王微微挥袖,两人才缓缓起身,却并未步入群臣之中。
“斐卿,朕听闻这次与南诏一战中,你亲抚士卒、整肃军纪,把军队分为三队轮番进攻,扰敌心神,待其乏顿再以奇兵连夜渡河一举破之,退其百余里,当真是五德俱备之士。”
提起与南诏的这场战役,萧憬淮脸上威严肃穆的神色才略趋柔和,他望向玉阶之下的斐欲清之子斐栖迟,眼底多了几分对良将的珍重与嘉许。
南诏自前朝起便一直盘桓在中原西南多年,一直是困扰历代帝王一统天下的心头大患,此番作战,虽在战役之初便已经过了极为严密的庙算,但实施起来却因士兵多属南方子弟导致水土不服而困难重重。
经这为期一年的韬光养晦后,原本于己不利的局势居然发生了惊天逆转,原本来势汹汹的南诏竟丢盔弃甲的后退了百里,虽然只是暂时,却仍不得不令人对此刮目相看。
“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身着一袭圆领莲纹长衫的斐栖迟将双手互握举至眉前,冲龙椅上的天子施以一礼,“三军之计,并非微臣所谋,而是贺兄为之。若无贺兄,此番战役胜负必难料之。”
闻言,萧憬淮皱了皱眉头,身体略微前倾,视线落在了进殿后便一直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青杉男子身上,狭长的凤眸中神色阴晴不定;后者虽微微躬身,面上却仍就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泰然神色。
“尔等皆是我大煜之栋梁。”不过须臾,萧憬淮便已将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向远处,嘴角却勾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细小弧度,“传朕旨意,赐辅国将军黄金五万两,锦帛二十匹,赏朝马;赏云麾将军黄金三万两,锦帛十匹,以彰卫国之功。”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不由有些哗然,面面相觑间,其惊骇之深已是不言而喻。
斐栖迟之父斐欲清乃当朝太尉,金帛绸缎对斐家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但“赏朝马”这一条却着实出人意料。
乱世初定,煜朝目前虽不至于重文轻武,但不少文官却有着一身读书人与生俱来的恃才傲气,素来自诩清高,看不起穷兵黩武的武将。而随着时局渐趋安稳,重视能兴国安.邦、教化百姓的文官也是必然,君主却给予一介武将“赏朝马”的殊荣,其举的背后深意自是想要扶持斐家势力来分散身居宰相要位的林家权势。
萧憬淮的父皇煜太.祖萧功成在创建煜朝时,便是因得林家鼎立相助,才在诸侯纷争、群雄并起之中夺得一席之地。萧功成开国后,前朝丞相林昭然更是协助天子省徭役,修律令,把国内治理的井井有条,使百姓能安居乐业,休养生息;而林相的女儿林似锦更是这后宫之首,统领六宫,执掌凤印。
前朝与后宫彼此牵制,即便萧憬淮再心有不甘,想除去林家这个随时都会发作的心头之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通过扶持其他家族来与之进行抗衡。
“谢皇上。”
萧憬淮朝那些正窃窃私语着的官员们投去淡淡一瞥后,原本正交头接耳的官员立马噤了声,继续手持玉笏,端端正正地站在原位不敢多加言语,两人也齐齐跪拜谢了恩赐。
“有本起奏,无本退朝。”
萧憬淮先前的那一瞥虽看似随意,里头却隐藏着极为浓烈的阴鸷与压迫,即便先前真有话说的官员,此时怕也会选择三缄其口,见无人应答,那司礼监便继续细声喝道:
“退朝。起驾如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