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宋明远回答他,“还有别的。”
别的?沈酒想问个清楚,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沈酒问出口的问题是针对那个二的:“你如今想着要如何呢?”
二被问倒了:“什么如何?”
沈酒:“你如今长成,有手有脚,只要肯吃苦,必然饿不到自己。那精怪和你的约定一笔勾销,你将来何去何从,不会在有谁给你兜底和保证,你未来是否衣食无忧,是否三餐有饭,都要靠你自己。但是从此也不会再有惦记你的魂魄的。你可愿意?”
二的眼神变化,在沈酒话语中出现不会有谁,兜底,靠自己等字眼的时候出现过簸荡。却又在那句惦记魂魄的时候陷入黯然。
二明白。沈酒是在问他,实际上,沈酒这样的居高问话,基本是无从选择的。
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是如茨。
无从选择。
就像当年,那个拿着一块肉馍馍的馒头在幼的他面前晃荡的婆婆问他愿意不愿意跟他走,愿意不愿意把灵魂给她的时候他有选择吗?
不愿意是饿死,愿意,能活下来。
无从选择。
他是个最最最最最无能为力百姓。
兴亡,皆苦的百姓。
仅此而已。
二露出一种听由命随波逐流的自我放弃的态度,:“愿意的。”
沈酒还想什么的时候,宋明远已经头也不回,走进了那个黑暗的过道。
沈酒忘记了刚刚还百般拒绝的模样,下意识地就跟着进去。
前方,黑洞洞。
若不是仅仅跟随,沈酒恐怕连宋明远的后背都会看不到。
这大堂,通往厨房的走道,这么会如茨漫长和黑暗呢?黑暗到,令沈酒觉得,他们走进的不是一个普通过道,而是精怪的嘴。一个硕大的,如房子这么大的,精怪的嘴,精怪的喉咙,精怪的肚子他们简直就像是送上门的羔羊。
他们或许只走了几步,或许是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可是这个过道,仿佛能吞吃一切一般,吞吃了光,吞吃了时间,吞吃了声音。
沈酒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几步,他试图发声,张了张嘴,又闭上。他闭上嘴的同时,紧跟着走了几步,伸手握住了宋明远一角飘逸的衣带。
他扯得松。
但是前方的宋明远似乎依然有所感觉,至少宋明远走路的速度是明显慢了下来。
沈酒手里握着发软的衣带,心中的不安就像被柔软的棉花包裹住一样,安心不少。但是心中难免依然是在嘀咕:怎么这过道,没完没了?
并没有没完没了。
沈酒的鼻子很快嗅到了味道。是饭材味道,还有柴火燃烧的烟气,还有一些潮气,霉味,以及一些鸡鸭鹅等等聚拢一堆的时候的不可言的味道。
鼻尖充斥这些味道,并没有令沈酒不适。反而叫他定心。这是红尘的味道,这是人世间的味道。这种俗世的烟火气,象征平静,象征安全,象征着心中的宁静。最是安抚人心。安抚沈酒的心。
眼前的黑暗似乎被这些气味打破,在心下松懈的同时,沈酒感觉到眼前慢慢有了一丝的光,那光起初微,却不弱,它勇敢面对这无尽而强大的黑暗,在一次次撞击这黑暗的表象,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一次一次,终于把这坚实的黑暗撞破了一条缝隙,把光明送到沈酒眼前。
被困在黑暗中许久的沈酒被这微弱的光明刺激的眼前发疼。他下意识闭眼缓和。再睁眼,眼前已是人世间。
沈酒眼前,是每一个饭馆后厨的繁忙景象。鸡鸭鹅拥挤在一个圈里,争先恐后比大声,厨房中在烧一锅水,怕是不一会就要有一只鸡或者鸭或者鹅要遭殃。它们拥挤不堪,互相推攘,仿佛把谁推到眼前,谁都要去送头颅。
真是脑袋瓜的想当然。
眼前简陋厨房里,不仅有热腾腾的水汽传来,还有风箱的嘶哑声音,还有磨刀声音,磨刀霍霍,不知向谁。
沈酒跟着宋明远站在厨房门前,听那掩虚的门缝中传来声响,沈酒有生出错觉,觉那磨刀声,大概在向着自己而来。
不然呢,总不能是宋明远吧?
他可是神仙。
若不是神仙,而是精怪,那也是一伙的。
精怪之间应该不会互相残杀,就像人不会吃人肉一样。精怪也不该去怪。
所以,如果宋明远是精怪,那么沈酒今日危矣。
宋明远若是精怪,和厨房中精怪商量好,一个要魂一个分万物囊,双方都很满意。
除了沈酒。
但是沈酒是否满意,无人在意。就像沈酒不会在意做成素菜包子的野材想法一样。野菜是食物,食物什么,他听不懂,就当食物没。
宋明远过,对于精怪来,人也是食物。虽然精怪听得懂人话,但是如果人的不如精怪的意,精怪大概也可以当做人没。
宋明远开口:“掌柜的。”
宋明远声音温柔,听着像是还带了两分笑意。感觉很像是笑里藏刀。
身后依然还握着宋明远衣带的沈酒打了个哆嗦。
掩虚的门应声打开,走出那个当时和沈酒吵了一架的掌柜。他那张长得很像黄鼠狼的脸上满是困惑,似乎对于他们两个人出现在并不算是干净的厨房的为何景象很是不解。
他的职业技能算是不错:“客人,这里是后厨,不该是客人来的地方。二位干干净净的”
宋明远道:“我们不是客人,所以可以来这里。”
二掌柜更加不解:“既然不是客人,来店做什么?”
宋明远:“送东西,送祖宗”
沈酒确定,宋明远不是在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