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敛容后退一步,低斜下头看着披肩的白绫,忽出手如电把它抓在手里,平托着像蒙古族同胞的哈达似的,喃喃道:
“公子,公子也知道这个”
慕白在心里自骂:忒造次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目张胆地揭她伤疤啊便抱歉地道:
“请贵妃娘娘恕罪,在下失言了”
杨贵妃摇摇头,惨笑,缓缓走向慕白,看慕白有些惊慌,自个把白绫攥在手中,喃喃道:
“何干公子?那往事一直如山似的压在我心上,我纵然是孙猴子,也是抗顶不住啊。”目光带水,神情黯然,“那些宫女们都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那一夜,谁还敢跟我提起?”
忽然往前一把拉住慕白的手掌,给他送去一股温暾的手温,眼泪夺眶而出,“如今,幸有公子提到,本宫,我,杨玉环,就是想一吐为快”
说到这,她的情感就像决堤的洪水似的不可抑制,一边哭泣,一边嗫嚅:
“世人都说我享尽了荣华富贵,谁知道我心里面的苦闷悲戚”
说着一松慕白的手,也任由白绫飘袅着落在地上,双手捂着心口,啜泣不已。
慕白偷瞅在眼泪,见她涕泪纵横,一条眼泪与鼻涕的混合体正从上唇角划落下来,仿佛秋檐的雨水似的滴落在地面上。地面闪耀出一朵心酸刺骨的光瓣,漾漾着消逝了。
他从地上拾起白绫,攥在手里。这绫子十分寒冷,好像是冰魂所凝成的。不由心里暗暗想道:这白绫从唐朝到此刻也有一千多年了,怕也吸取了异界的妖风灵气,变得邪门了。
想犹未了,又见杨贵妃悲泣不停,不由心下也恻然,暗自叹息道:
“这个扬名千古的尤物,承欢卖笑,只为讨风流天子的欢心,谁知道她的苦闷。我此刻看她悲痛,也觉得自己的筋脉也不由得酸楚起来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并没有失态放声大哭起来,可见还是理智。咳,真看不得女人哭,可是叫我如何安慰才好?”
就在这时,杨贵妃忽然止住哭泣,红袖一抹面目,抬头向慕白凄惨一笑,又瞬间恢复了千娇百媚的情态说道:
“本宫失态,公子见笑了。”
“在”慕白本想说在下,这回想到自己与杨贵妃相隔了不止一千年,遂改言,“晚辈岂敢?只是贵妃娘娘哀痛,晚辈无以安慰,纵有怜香惜玉之心,也惘然”
“呵呵,怜香惜玉?”杨贵妃忽然苦笑了一笑,眼里忽然沧海一样悠远,叹了一口气,“唉,都烟消云散了大唐,皇上,恍如昨日,却已过千年。人间的一切都不过留存百年,还有什么期待的呢?”
慕白见她说道凄然,便趁机把白绫递到她手上,浅笑道:
“贵妃娘娘莫要悲戚,我们能穿越到此,也是苍天的安排,命中的注定。只是我一直相信可以找到回归人类世界的法门嗯,哪天要是找到了,贵妃娘娘可以一看殊异的人间,一看你所在的朝代历史记载,那时”
杨贵妃仰着梨花带水的脸颊,忽然插嘴,“历史记载?”
“嗯。旧唐书,新唐书”。
“旧唐?新唐?”
“呃都是记载唐代历史的书,只是作者的年代不同而已。”慕白心下暗自嘀咕道:我也不明白这两本书什么区别,还是绕过去吧。便又道:
“旧唐书亦有贵妃的传记”
“我的传记?怎么说的?”
慕白搜肠刮肚,竟也想不起只鳞片甲来,只得从头脑里捕捉浮光掠影的若干文字道:
“嗯,嗯贵妃号太真,姿质丰艳,善歌舞,通音律,智算过人。每倩盼承迎,动移上意,玄宗一见大悦,咳咳,后来玄宗令贵妃姊妹与禄山结为兄弟,安禄山母事贵妃。后来
安禄山反叛,帝行到马嵬坡,四军起哄,贵妃缢死于佛室,”
慕白讲到这里,嘎然而住,室内顿时静寂非常。他偷看杨贵妃,并不特别的表情,只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瞟了过来。慕白忙低眼抱歉道:
“晚辈年少,懒于读书,只记得这些了。不想,贵妃并没有如史书上所记?这,太出人意外了。”
杨贵妃明月似的脸庞一亮,丢弃了戚容,笑道:
“咯咯咯,史书也不过如此。本宫亲历的事都记不真实,其他的可想而知。上古,乃至三皇五帝,史载荒诞不经,也就不足为怪了。”
慕白点点头,欲要搭话附和时,她忽然左右开弓,射出白绫,瞬间又在空间里吊出了一条吊床。把玉笋似的手指伸向慕白,慕白只闻一股幽深的清香,仿佛七分茉莉花香与三分挂花香的联姻,顿时身体一阵舒爽,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慕白愉悦地牵着杨贵妃的笋指,好像攥着几支纤细的果冻般酥软甜腻,走向白绫吊床。不知何故,头脑里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此刻牵引着杨贵妃所走的情形,多少有些像唐宫里的那个高力士,不由有些慌乱暗暗瞄向自己的下体,在心里苦叫道:
“那高力士虽然被称为千古第一贤宦,可毕竟是一个太监啊,太监啊”
想犹未了,却听得杨贵妃一面斜坐在白绫吊床上,一面嗓音甜蜜地说:
“公子,待本宫把那亲历的事情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