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贵妃全然没有意料到曦月的反应,怔了怔,轻笑道:“你这是不相信本宫吗?”
曦月说道:“贵妃娘娘身份贵重,说出的话一言九鼎,奴才当然是相信的。只是这与相不相信无关,奴才不愿意,也从来没想过要做皇上的庶妃。”
钮贵妃不信。
康熙皇帝年纪轻轻,就已有明君之相。龙章凤姿,文武全才,就算抛去他皇帝的身份不说,光是他这个人,也是极有魅力的。
就连她钮贵妃,对康熙也是又爱又恨!
在她看来,怎么有人能抗拒得了康熙?
更何况是曦月一个小小宫女!
宫女,是包衣奴才,是皇宫里的最底层。可若做了庶妃,那就是翻身做了小主,还能惠及家族。
孙嬷嬷做过康熙的奶娘,夫家曹氏全族受益,成了江南的庞然大物;饶是如此,她也悉心教养了族中的女孩儿,想方设法把曹丹华送到康熙身边做了庶妃。孙嬷嬷如此费尽心机,还不是为了曹氏一族长久计?
茶再烫,人走了,总是会凉的;面子情再厚,时间久了,那也是会用完的。
曦月与钮贵妃打交道久了,对她的性格也有了一些了解。她高傲、霸道,但不蛮横,面对曦月的时候,偶尔还会一时忘情将曦月想象成大钮妃而呈现出娇憨之态,因而曦月其实并不怕她。
何况,有些事情,曦月也猜到了几分。
曦月说道:“贵妃娘娘,您让奴才按您的要求抚琴,照您给的字帖练字,还有总是与奴才对弈那几局残局,都是有原因的吧?”
“很多时候,您看着奴才,看的其实并不是奴才,而是另一个人。”
“请恕奴才斗胆猜测,您这么做,是因为,奴才像您的一位故人。而这位故人,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曦月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钮贵妃震怒的准备。
然而钮贵妃并没有发怒,一向张扬夺目的脸上带上了许多愁绪:“你说得没错。曦月,你的行为举止,还有你的琴声,都非常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可是最近,却越来越不像了。”
曦月说道:“因为她是她,奴才是奴才。奴才不是她的替身,也不愿成为她的替身!”
钮贵妃勃然大怒:“能像她,那是你的福气!”
曦月说道:“可奴才不愿意要这份福气!太皇太后也乐意奴才要这份福气!”
“您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奴才跟您记忆中的那位故人越来越不像了。而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教导奴才琴棋书画,骑射礼乐的女夫子,都是太皇太后召进宫的。奴才所学的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同意的!”
钮贵妃胸口有些起伏,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入宫之前为何那样学!李嬷嬷为何故意那么教你,本宫就不信你阿玛额娘会不知道!就不信你现在还不知道!”
曦月说道:“李嬷嬷的用意,奴才先前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但她怎么想怎么做,想报恩还是报仇,那是她的事,与奴才何干?奴才为何要按着她的想法来?”
钮贵妃说道:“那你阿玛额娘呢?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族人呢?你也不在乎他们的意思吗?”
曦月说道:“阿玛和额娘很疼爱奴才,奴才相信,他们不会逼迫奴才做不愿意的事情。何况,纵是他们想,也无法随意左右奴才的想法和作为!”
钮贵妃轻笑道:“曦月,你还真是天真!”
“你进宫前的事情,本宫已经让人查探清楚了。区区一个正三品骑都尉之子,就能将你们全家逼迫到如此境地!”
“就是你逃开了被强纳为妾的命运,小选进了宫,你以为他们就真放过你了?你就没想过,你在坤宁宫的时候为何日子就那么难过吗?”
“你以为只是因为皇后与本宫不对付的缘故吗?故意抢了本宫看中的人去作践?本宫告诉你,不止!”
“瓜尔佳荣禄的额娘和玛嬷,都是赫舍里氏出来的,是皇后那支赫舍里氏的旁支!石文炳是个通透的,可老赫舍里氏是个护短的,早就进了宫,跟皇后和凌嬷嬷通了气,让坤宁宫上下都冷待你,无视你,甚至折辱你!”
“呵,不过你要是做了庶妃,那就是皇上的女人,瓜尔佳氏都要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在宫外,他们也得对你阿玛额娘客客气气的!你们乌雅氏,再也不用因包衣的身份而苦!”
然而曦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曦月说道:“贵妃娘娘,奴才的心很小,您或许会觉得奴才很自私。但是奴才还是要说,让奴才为了族人,强迫自己去做不愿意的事情,奴才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