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没好。”太后皱起眉头,“我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知道她这样我吃不好也睡不好,你说怎么办?”
这些日,秦玄穆被太后折磨的不轻,也许去一趟让她死心了也好,便道:“既然母后那么看重,孩儿就陪母后去棠梨殿。”
太后得偿所愿,急忙上了龙辇。
太后与皇上一起来探望主子,那是何等的荣幸,棠梨殿侧殿的宫女齐刷刷的跪下迎接,而主殿的杨昭仪气歪了鼻子,心道不过是一场小病,用得着太后大费周章的把皇上也劝来吗,太后就那么看重宁樱?
她当然会这么想,因为秦玄穆仍是一次都没有召见宁樱,显见不再喜欢。
太后让宫女起来:“宁婕妤可好些了?”
“好些了,奴婢这就去叫醒主子。”
太后道:“不用,让她睡着。”
秦玄穆眉头拧了拧。
去内殿的路上,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花木,只见真的种上了茉莉花,有些长得很高了,而兰花早已经凋谢。
他差点要离开。
太后却盯着他:“不知宁婕妤病了是否又要瘦上几斤呢,真是可怜。”
秦玄穆保持沉默。
来到内殿,他们走到床边,果见宁樱未醒,原本很白的脸有些发红,好像桃花的色泽。他瞧了一眼,不知为何就想起她醉酒时的样子,她躺在床上好像是格外的娇小,明明站起来并不矮。想着,秦玄穆背过身:“母后打算看多久?”
太后道:“等她醒来。”
秦玄穆语气很冷:“朕还要去文德殿,最多待一盏茶的时间。”
这孩子怎么这么无情?看到宁樱这样不心疼吗?太后心想,该不是真的不喜欢宁樱了吧?
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了。
秦玄穆不想再看着宁樱,转去侧间。
映入眼帘的是靠墙的一排书格,书格不大,不过一手宽,上面齐整的摆着些书,他很快就发现了那本《周氏兰谱》,心里像被刺扎了下,目光下意识就往别处看,在书格的最边上有一本《九域志》。
那是舆图,秦玄穆有些惊讶,伸手拿下来。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也有批注,宁樱全看完了,他在下方又找到了一本《北梁地理志》。
宁樱竟然喜欢看舆图吗?
秦玄穆弯下腰,又仔细的察看书格第二排的书,发现还有一叠宣纸折着塞在里面,他抽出来一看,顿时明白了一切。
每一张宣纸上都画了一座城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宁樱是想画《万国全图》。
只是,连大燕官员都花费数年没有完成的事,她怎么可能完成得了?秦玄穆拿着宣纸,让柏青把红桑叫来,询问道:“她何时画的?”
刚才秦玄穆去了侧间,红桑不敢跟去,没料到是发现主子画的舆图了,急忙道:“主子入宫前就画了,画了好几年呢。”
四年多吗?
他登基时命官员画的。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时他的这道圣旨,许多官员都不赞同,觉得费时费力,纷纷反对,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更了解大燕,想要了解大燕之外的世界,想要大燕变得更为强盛,他不想做井底之蛙,所以一再坚持。
可宁樱竟能理解他吗,在四年之前……
他把宣纸重新放了回去,然后与红桑道:“若告诉宁婕妤,朕要你脑袋。”
红桑吓得跪下来:“皇上,奴婢绝不告知。”
秦玄穆又走回内殿。
宁樱此时刚刚醒,见到秦玄穆吓了一跳:“皇上……”太后没跟她提起,怎么他也在这儿。
太后见机就道:“皇上也很担心你。”
骗谁呢,宁樱心想,肯定是太后想方设法把秦玄穆拉来的,太后这些天不就打得这个主意吗?她垂眸道:“只是小小的风寒,竟让太后娘娘与皇上如此挂念,嫔妾心里十分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太后拍拍她的手,“你得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听你弹琴呢。”
“是,”宁樱暗暗叫苦,“嫔妾实在不敢耽误娘娘与皇上的时间。”
再待着也确实不合适,太后笑着道:“你好好歇息。”便同秦玄穆离开了。
路上,太后问:“你后来怎么又过来了?还当你直接回了文德殿。”
秦玄穆道:“总要等母后一起走。”
是吗,但愿是因为宁樱。
太后苦口婆心:“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真心歹心吗,玄儿,宁婕妤是真的难得,你不想想别的妃嫔,哪一个像她这般敦厚……”
滔滔不绝,秦玄穆难得的没有打断太后,听完之后道:“儿子知道了。”
他确实知道了。
宁樱不是不喜欢他,是太过喜欢他,为他做了许多事,所以那次挡箭之后,自己的冷淡叫她伤心了。那日他去探望她,不过才说了三句话,不曾想了解她,也不曾真正的关心过。
她为此在跟自己赌气吧,刻意不用他赏的东西,秦玄穆嘴角翘了翘,但她心里肯定还是喜欢他的……四年前就画舆图了,她喜欢上他,应该更早,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他这些天心里藏着的郁气忽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