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如雨后探头的细麦苗,声音软,甜,糯,轻。比林曦儿胜了好几筹,这下有戏了。白一心在麻袋里偷乐着,全然不知云府那几人跟见了鬼一样是软了膝盖脚下带轮儿迅速撤离的。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儿,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直接把麻袋给拖了进去。“轻点儿。”白一心差点晕了过去,麻袋被扯了下来,白一心才知道刚刚的想法是那么的……幼稚。
风……风轻,果然“人如其名”。那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全世界的光明,把白一心压在阴影里,富贵高大的身材比得上常人的三倍。翠色的冠带饰着工整的元宝髻,两鬓各卷着一缕齐耳垂的碎发,米白色的细褶裙罩着绛紫色比甲,将军府除了白一心披头散发之外,仅有风轻一人能够如此。其他的丫头均是小巧的双螺,青色布裙和深青色小袖背子。
这身份地位可见一般,白一心的视野望过去,面前立着一个穿了紫衣用黑元宝堵了嘴的葫芦。
名为风轻,那眼神跟钟馗见了小鬼头一样,在白一心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非要拿下层皮不可。比起打脸的老嬷嬷恐怖了几百倍,仅凭一张皮肉不动的脸就恐吓住了白一心。
“从。”声音和体型严重不符,白一心被唬得一震,一只没见识的小飞虫跌到了脸上,又酥又痒的。心里头把虫子千刀万剐了几百遍,可白一心动也不敢动,听着风轻讲话死也不开小差。
小差不死死的就是自己了。
“嗯?”风轻的针眼扎到虫子身上,脸烧了起来,但白一心怂得眼珠子也不敢转一下。就快憋死过去了,忽然一阵冷风擦脸而过,白一心缓过来时风轻的食指和拇指已经回了原位,捻着捻着搓出一抹黑泥。“主子要说的话,从;主子要做的事,从。”
脸上的虫子不见了,这速度手法……
未知的危险最可怕,偏偏白一心这近视眼看不清也猜不出风轻的表情。风轻继续自己的话:“人要从,所谓从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正的伟大不再于如何死去而在于如何坚强的活着,“从!”白一心扑通痛快跪了下去,“您说什么,从!您做什么,从!”又连忙磕了两个响头直接把脸贴到地上去。
“你不该从我,你从的应该是……”
“是。二殿下说什么,从!二殿下做什么,从!”又赔了两个响头。
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抢答听话的学生,果不其然。头一次教这么乖顺的丫头,风轻绷着的脸松了下来,“好,你细细听着。”
“第一,衣冠要整,身子要净,手脚要软。”
白一心磕头:“从!”
“第二,身份要正,双眼要瞎,口齿要哑。”
白一心磕头:“从!”
“第三,暖榻要卧,双手要护,双足要捂。”
白一心磕头:“从!”
……
“从!”头都要磕晕了,风轻终于讲完了规矩喊一个字也喊得口干舌燥。左耳进右耳出,白一心的脑袋里什么也没留下。
“时辰差不多了,送你下去好好去一去外头的风尘气。”
白一心磕头:“从!”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丫头,把白一心扶了下去,丢到火锅里,泡,淋,搓,洗,又丢了许多紫紫粉粉的佐料熏了熏,从这一锅换到那一锅。万般折磨之后捞了出来穿了件薄得等于没穿的衣裳,两个小丫头扇扇扇,把几根头发吹干,再把大脚塞进小巧的鞋子里。
挤得慌,弓着脚勉强才穿了进去,“这邪门玩意儿,我才不穿!”把脚放了出来才舒坦。
“这可使不得。”小丫鬟连忙把鞋子捡了回来,低低的边把白一心的脚塞回去边低声说:“妹妹是新来的,可千万要学着守规矩。有个叫小阡的本来也是要为二殿下的暖榻的,可因为走路太笨扰了二殿下,就被交到风姑姑手里教。”
“这进府里走路笨的都要走这样一遭,西南方的沁苑里全是打下来的碎石尖尖。风姑姑用刚长出头三日的荷叶包了小阡的脚,让她在碎石上绕着圈走,直到走了三个时辰荷叶一丝不破才肯。都走了十几日了,又不准出声哭,脚都磨穿了还在走。”
这么狠?难怪见的丫头走路都轻巧得跟仙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