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个说要陪她走过漫漫余生的人,已经不在这岁岁年年里了。
在某一个清晨,沈长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鬓都开始生了白发。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老去。
原来拥有权势地位的人,也还是战胜不了时间。
世人争名逐利,又是为了什么呢?
门外儿女们的笑声,声声传入沈长歌的耳朵里。
楚予安和楚予宁跑进来,都是一脸气呼呼,“母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沈长歌瞅了瞅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这些年来,这一对同胞姐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好像不吵架就过不下去了。
开始的时候,沈长歌觉得孩子们很吵,后来,当那个人不在了,她总是觉得孤单,听着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觉得好受一点了。
楚予安拉着沈长歌的手撒娇,“母妃,弟弟他说那个赵家的二小姐比我漂亮,我不服!”
楚予宁脸色有些微红,他正是十七岁的年纪,正值少年。
少年人不善说谎,一旦心动,便是一生。
喜欢的人,永远是最好的。
他嘀咕了一句:“姐,赵二小姐就是比你漂亮。”
沈长歌真是哭笑不得,“你们就为了这事吵架?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这么吵吵闹闹的,以后我要是不在了,看你们找谁说理去?”
楚予安拖着沈长歌的手,“母妃,你要去哪?我不许你去。”
沈长歌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我将自己困在这里太多年了,想出去走走。”
……
这一走,从楚国到西周。
沈长歌将曾经和他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像是极力找寻他存在过的痕迹。
她会赶早爬上芳菲四月的山顶,摘一朵最艳的桃花。
她会泛一叶扁舟去湖心,采一捧新熟的小莲蓬。
她会爬上皑皑雪山,回头望一望来时路上的脚印……
她啊,走遍了当初两人计划好了的天下。
她只能凭借这些回忆,度过无数个难眠的深夜。
万水千山,满眼依旧如初。
所遇之人,皆不像他;所到之处,思念如影随形。
后来,沈长歌走累了,就坐在酒楼里听听戏。
凭栏之下,是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说书人。
他站在台上,神采飞扬地讲着故事。
“故事的开始,那是很久之前了。你们可知道,当今圣上最敬重的人是谁?”
台下人纷纷说:“当然是誉王妃了!”
“诶,你们说对了!就是这位誉王妃,当年一力扶持身处冷宫的小皇子即位,后来为他扫平皇位路上的一切障碍,这才成就了当今圣上啊!”
说书人手中折扇一敲,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故事就从此开始,说起这位誉王妃,她可真是个传奇女人啊,虽说誉王走了这么多年,天下又有谁敢小瞧她半分呢?她硬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偌大个誉王府,上打权臣,下教子女,府里府外,井井有条。就连皇上,也要给她三分面子……”
台下有人起哄,“我们想听听,誉王夫妇的爱情故事,你要是讲得出来,我便服你!”
说书人晃了晃脑袋,折扇打开。
“要说他们之间的爱情啊,我当然清楚,容我稍会给你们讲。现在,大家伙该喝茶的喝茶,该听曲的听曲,且听我作笑谈罢……”
沈长歌忽地一笑,原来她这所谓一生,不过就是说书人口中寥寥几句笑谈。
但她瞬即又想通了。
不只是她,谁的一生不是旁人嘴里的笑谈呢?
天地之大,执念何其渺小。
满眼芳菲,皆是黄土白骨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