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的光,一点点染上沙滩,染上海面,染尽了晴空。
结伴而来的人们,在柔软流泄的净沙间欢笑走过。舒伊伊凝视着那礁石外一圈金色的轮廓,海面上犹如撒下金光点点闪烁,水天相接的地方,俨然已成一色。
“舒小姐!看过来,看我这边!”摄影助理在叫,把她的眼光拉了回来。她一眼就撞进了不远处的摄影师眼里。
这位摄影师穿了一件浅白的恤,随意的卡其衬衫,光着脚陷进了沙子里。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目光从镜头前移到了她的脸上。她立刻绽放出一个最甜美的笑容来。他不失时机地按动着快门,眼里却没有半点波动。
舒伊伊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这位在国内外都享有盛名的摄影师,几乎看不出实际年龄,可是他拿着相机的样子,深沉,敏锐,仿佛是一个能捕捉人世间最灵动瞬间的神。舒伊伊是海纳力捧的新人,第一部电影就拿到了金兰奖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是国内上升最快的新星。这次来泰国拍摄这一组公益广告,据说还是托了不少人的关系,才请动了这位已经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摄影师。她一见他就充满了好奇,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明明才华横溢,却沉默寡言,舒伊伊时常打量他,他目光不知游移去何处,灵魂与人,不在一处。可是他有时候看着她的眼光,隐约有些不同。她不止一次向他表示好感,无奈他始终无动于衷。
“嗨,吕大师,收工了一起去喝一杯吧?”她主动走到他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
吕家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今天?”
“对啊,明天我就要走了,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舒伊伊笑得自然。
吕家乐沉默了一下,“好吧。”
助理上前来收拾器材,他把相机递给他,转身朝夕阳深处走去。舒伊伊立刻跟了上去。一路上他依然沉默,沙滩尽头的街道旁,酒吧在夜色里缓缓拉开了纸醉金迷的大幕。他找了一间最小的吧,在廊沿下坐了。这片小廊总共只有三张桌子,他们一桌客人。舒伊伊点了一杯日出,吕家乐要了一杯果汁。
舒伊伊有些惊讶地看他:“你不喝酒?”
“嗯,”他淡淡地答,“已经五年没有喝酒了。”
舒伊伊吃惊地张了张嘴,笑道:“你到底多少岁?”
吕家乐看着她笑道:“小姑娘,我的年纪可以当你叔叔了。”
舒伊伊撇了撇嘴:“我才不信,你最多也就三十多岁,就算大我十岁也不算大。”
他哑然失笑,“我已经四十五了。”
舒伊伊为置信地盯着他:“四十五?不可能……”
“嗯,你们的总裁,现任的影业协会主席庄景行先生,只比我大四岁。他就快要办五十大寿了吧?”他看着她笑。
舒伊伊怔住,转了转眼珠,笑道:“可是你一点儿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他收回了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海面没再说话。
舒伊伊笑道:“我看过漫漫哦,池潼演的那版。说实话,你拍得太好,至少把池潼的魅力提高了两个档次。”
他目光轻动,半晌方道:“那是因为剧本好。”
“编剧叫hn?是外国人吗?”
吕家乐微微摇头:“美国华裔,他的剧本改编自一本……”
“我知道,漫漫的作者是尹萱,司海扬的太太,对不对?”舒伊伊兴奋地叫了一声。
吕家乐的目光沉了沉,掩去了那一丝忧伤。那是属于他和她共同的记忆,却只能留存在时光的深处。
他没有说话,她似乎也感觉到b情绪的波动,识趣地住了口。两人一时沉默,看夜色渐渐加深,笼罩了这个城市。只有阿黛尔的歌声传来:illinyearsag
他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沙滩走去。舒伊伊没有犹豫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一前一后走到海浪的边缘。她索性也脱掉了鞋子,踩着海浪跑。她笑得有些开怀,他盯着她的身影,有瞬间的恍惚。
拍照时他有时会走神。舒伊伊眉眼处的笑意,和她竟然那样像。他本不想接这个工作,可是看到舒伊伊笑的那一瞬间,他竟神使鬼差地答应了。他每天看着她,跟随她,捕捉她。这个年轻女孩身上有无限的活力与灵动,象极了她。他时时觉得自己灵魂已经出了窍,穿越了这个时空,只为了和她能再次相遇。
“嘿,吕大师!”舒伊伊冲回他的身旁,歪着头看他:“你为什么不拍电影了?”
他低下眼,淡笑:“不为什么,只是不想拍。”
“找不到灵感了吗?处女作就是天才的最高峰!”她笑得大声,他无奈地看着她。
她踩着那扑上来的浪花,盯着他看得放肆:“你有女朋友吗?”
他微怔,摇头轻笑。
“为什么?”她微微皱眉,“等下,让我猜一下,嗯……难道你被人甩了?还是你喜欢的人嫁给了别人?”
他目光顿住,转开脸没说话。
舒伊伊凑到他跟前去仔细地看他,一脸坏笑:“我是不是猜中了?!”
他有些无奈道:“小姑娘,你好奇心太重了。我不适合你。”
她愣住,见他目光直接坦荡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回避闪躲,倒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