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月娘——救人啊——”
隔壁田嫂子捏着嗓子喊着,平日里粗粝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竟比破晓时院里的鸡鸣声还有穿透力。
今日铺子不开门,月娘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被那气势赳赳的公鸡搅了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来个田嫂子。月娘只觉头疼得厉害。
“救人找大夫,来我这儿作甚?”月娘被人搅了清梦,心中不快。虽知来人所为何事,却还是不愿立刻应下。
田嫂子在院口听月娘这般说心下急了。若是旁人的事,田嫂子也管不着,可徐茂生是救过她丈夫性命的。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月娘,徐家姑娘想不开要寻短见。这事只有你能帮忙,徐家为临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旁的俆府家丁见她这般,却是急了。
“等不及了,让开——”说着就欲抡起一旁的石头砸门。
“你要是敢砸了我这院门,你家小姐的命,我可就由着阎王拿去了。”月娘的声音懒懒的,却似绵里针。
家丁一时愣在原地,手中的石头扔也不是,砸也不是。
就在这时,院门打开了。
月娘一身红衣站在晨光中,似含苞带露的扶桑花突然绽放在眼前。月娘本应是绝色,若是她的脸上没有那星星点点的雀斑。可是见过她的人没有说她不美的,因为除却那些雀斑,她没有一处是不美的。因为刚起,她的脸上还带着倦意,一头青丝用木簪随意挽起,无端生出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田嫂子,我们且去俆府瞧瞧。”月娘仍觉得有些困,眯着眼拉上了田嫂子的手,欲再闭目养神会儿。
“至于你,去把景辰给我绑来。”月娘指着那还拿着石头的家丁说道。
“绑——绑来吗?”家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对,”月娘斩钉截铁般道:“这小子是罪魁祸首,不绑来,你还要请他去俆府做客不成?”
家丁被她的话唬住了,忙答道:“是是是,我这就去。”
田嫂子在一旁扶着月娘没有说话,心里却惊得很。临州人都道这缘舍里的月娘是月老在世,世上男女情爱事没有她不知晓的。田嫂子和她住得近,虽觉她有些不同,却也以为她不过是善察人心,借着住在月老庙旁便得了这么个“在世月老”的名声。
可是,月娘对俆府家丁说的短短一句话,却让田嫂子有些信了传言。
月娘和田嫂子刚到俆府门口,就听里面人仰马翻,混乱得不成样子。为了保住徐家的脸面,俆府大部分丫鬟家丁都被遣到了前院。这些人不知缘由,还以为俆府遇到了什么灭顶之灾,个个惶恐异常。
月娘和田嫂子由俆府管家徐长陆领着,好不容易穿过前院,七拐八绕来到了书阁。甫一入眼就见一女子身穿喜服站在书阁顶楼,正是徐家唯一的小女儿——徐兮慧。
“慧儿,娘求你了,你快下来!”徐夫人满脸泪,整个人都摊在丫鬟怀中,就差闭眼昏过去了。
一旁的徐茂生看起来却是镇定许多,但也是愁容倦色。
“慧儿,景辰他不过一介书生,家业不过那一间酒铺,他配不上你。你下来,爹爹定为你择一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良配。”
月娘听徐茂生这般说,摇了摇头,对田嫂子道:“这话可是半点说服力都没有。谁不知这景辰可是公主殿下曾经看重的人。”
果然,徐兮慧虽然站在险地,心里也只余情情爱爱这点事,头脑倒还算清楚。
“爹爹,是我配不上他。景辰他才学出众,武艺也非常人能及,将来必是国家之大才。以前,他是我的老师,他身边也有公主姐姐,我自知自己没有半点机会。可是,可是——”徐兮慧说着渐渐哭出了声。
“没有可是!”月娘上前几步,站在了书阁下。她仰起头,望向徐兮慧。
徐兮慧正溺于自己爱而不得的悲伤中,却不想月娘突然出现,一时间连泪都止了。
“你以为他不当你老师了,公主殿下弃他而去了,你就有机会?”月娘笑了,连同脸上的雀斑也似跃动了起来。
“你——”徐兮慧听她这般说,愤怒渐生,反倒忘了悲伤。
徐氏夫妇听了心惊,担心月娘再说些刺激自家女儿的话,欲上前制止。田嫂子却先拉住了他们,道:“徐老爷,徐夫人,月娘的名声想必您二位也听说过。且再等等,我想月娘她定有办法。”
徐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望向徐茂生,盼他给个主意。
徐茂生想了一瞬,然后拉起徐夫人的手握在掌中,道:“就听田嫂子的。”
这厢,月娘继续道:“其实,你也清楚,景辰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没有师生身份的桎梏,没有其他人,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