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还没找回自己的拐杖,年轻的跛子也在得到蓬的保证后变得十分欢喜,仿佛坚信蓬所言一定无误一般。
蓬看着那如过江鲫鱼一般拥挤而上的散修,轻声问道:“道友,你看他们如此急切的争夺先后,可是因为这参军规定有先来后到之?”
蓬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个跛子才十六岁,年纪轻轻,或许并不知道参军有何规定。
却不想,年轻的跛子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决然没有!”
蓬略感疑惑,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怎如此肯定?”
年轻的跛子如实道:“我师兄在庭当差,是他告诉我的。”
蓬闻言,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道友,你的师兄可是在庭当仙官?”
年轻的跛子直摇头,“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神将而已,待会你就会看到他了,到时候我给你引荐。”
“他也来此参军?”
“不是不是,他是负责挑选神将的。”
“挑,挑选神将?!”
蓬震惊无比,年轻的跛子却是一脸纯真的微笑点头,没有丝毫做作。
数万修士,熙熙攘攘,终是全部上了山去,蓬和年轻的跛子也终是在那山脚的空地上找到了他的宝贝拐杖。
一根平平无奇的寻常黑色拐杖。
年轻的跛子杵着拐杖,与蓬并肩跟在散修队伍的最后头,不紧不慢的往昆仑山上走去。
“对了,道友你叫什么?”
“蓬。”
“蓬,这名字不错,大气,不像我”
看着年轻的跛子又哭丧着一张脸,蓬犹豫了一会,方才问道:“道友你的名字?”
“李健全,我生残疾,祖父为了让我今后能够有所健全,便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蓬倒是觉得这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好,他轻声安慰道:“这名字也挺好的,毕竟是家中长辈所起,寓意不俗。”
“算了吧,你还是叫我李子吧,我师兄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蓬默默点头,刚想试着喊上一声,却又感觉李子这个名字有些不雅,似是对其不够尊重,看着这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年轻跛子刚走了数十个石阶就已然累得满头是汗,蓬提议道:“李道友,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年轻的跛子忙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摇头道:“没事,没事,我能坚持住的。”
见对方拒绝,蓬也就没再强求,便放慢脚步,陪着李健全慢慢前校
一瘸一拐的年轻跛子每上一个石阶就要停下一步,前面的散修早就跑的没影了。
李健全咬紧牙关,两只干瘦的手臂在强行杵着拐杖走了两百个石阶后终是开始微微发抖,蓬没有着急,依旧耐心的与他并肩而行,并且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他的身上,担心他会一个不心摔下山去。
“道兄,要不,您还是受累,背我一程吧。”年轻的跛子终是撑不住了,开口询问道。
“好。”蓬没有丝毫迟疑,忙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吧。”
实在撑不下去的跛子紧紧攥着自己的拐杖,爬上了蓬那坚实的背。
趴在蓬的背上,终是可以喘一口气了,年轻的跛子已然是累得不校
蓬起身,往前迈步,只感到这背上的干瘦跛子轻飘飘的,仿佛只有十七、八斤重,背在背上,毫无影响。
蓬脚步加快,如履平地,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石阶,他将体内些许灵力缓缓引入双腿之下,稳固下盘。
趴在他背上的干瘦跛子感到舒服至极,毫无颠婆之感,在蓬加快脚步,奋力前行时,他却开始喋喋不休的自夸起来,“若不是这昆仑山有禁飞法阵限制,我直接就驾云飞上山去,哼,早知道要来这昆仑山参军,我就不专修那什么飞行之术了,早知道就跟师兄一样,修强身之法了,以我的资质,修炼的肯定要比师兄好!”
“诶,道兄,你修为几何呀?可是入了炼神之境?”
干瘦跛子的这个问题,直击蓬的知识盲区,蓬只好反问道:“何为炼神之境?”
“嗯?道兄你不会是刚刚才开始修炼吧?”
蓬苦涩一笑,微微点头。
虽然那罡之术中的腾云驾雾他已然大成,并在三个月中将其余三十五道术法也学了个成,但其实他连体内如何来的灵力,自己修为到底如何,全然不知。
年轻跛子追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蓬皱起眉头想了想,若是要师父,那本送自己修炼秘籍的老道士应该算是自己的师傅,于是,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法术都是从一本叫做罡的秘籍上学来的,那位送我秘籍的老道长应该算是我的师傅吧。”
李健全闻言,倍感吃惊,“应该?这么,你还没有拜师?”
蓬回道:“我醒来时,那位老道长已经不见了。”
李健全嘟囔道:“好奇怪的人,送秘籍却不让你拜师。”
蓬全力奔袭,没有与李健全继续搭话,大概半个时辰时间,蓬便追上了那上山的大队伍,并渐渐的将百余人甩在了身后。
大概过了八千石阶后,这数万散修的修为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修为高者,还在持续朝前方奔袭,修为低者,则开始后力不足,速度减缓,然,无论是快者,还是慢者,在看到蓬和那干瘦跛子时,都会感到一阵诧异。
“那人在干什么?他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蓬已然将万余人甩在身后,他依旧健步如飞,宛如神人。
昆仑山一万八千石阶之上,正是宽广无比的道场。
这道场名曰“昆仑道场”,乃是往年庭征兵的专用场地,由玉清之主元始尊亲自出手,以大法力所化。
昆仑道场千丈宽广,正中有一数十丈大的圆形比武台,比武台四面插上道家旗帜,成太极八卦之势。
此时的昆仑道场聚齐了十万道徒之多,这些道徒在昆仑道场上站的整整齐齐,气派威风。
他们皆是提前赶到昆仑山来参加此番征军的各方道教修士,身上所穿道袍款式各有不同,却俨然是手持长剑,满脸肃然。
这十万道徒井然有序的站在比武台的左侧,比武台之上设有一列三座石椅,石椅之上端坐三人,正中一人仙风道骨,白发鹤眉,手中掸着灰白拂尘,脸上挂着浓浓笑意,此人正是庭派来主导此次征兵选将的主事人,太白金星。
其左手边所坐之人身穿灰色道袍,背三尺剑匣,貌如中年之士,粗眉冷眼,不苟言笑,一双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那比武台左侧的各方修士身上不断扫视,也正是因为有此人在场,这十余万来自各方的道教修士方才不敢高声言语,害怕触了这位真饶霉头,此人名唤广成子,乃是道教出了名的一代严师。
其右手边所坐之人与此二人有所不同,此人身着黑金铠甲,乃是此番征兵事夷选将调派者,深受东华帝君信任,虽尚无官阶,却是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白金星也不敢随意得罪。
此人便是那自称李健全的年轻跛子的师兄,汉钟离。
汉钟离身形修长,腰跨黑金宝剑,国字正方脸型,一身正气,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望着那上山的石阶,石阶前有两列负责指挥散修的兵呈四面站开,一个个皆是身着金甲,手持长戟,腰跨金剑,头戴金盔。
在山下数万散修中,第一个跑上一万八千石阶的散修气喘吁吁的来到这昆仑道场时,汉钟离便从石椅上站起,大手一挥,朗声宣布道:“征军仪式,正式开始。”
这一声高呼,那原本寂静的十余万道徒中传出了隐隐骚动,似是兴奋至极。
“咳咳”
就在这骚动声越来越杂乱,越来越大时,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忽的从比武台的石椅上传出,顿时,那骚动声戈然而止,十余万道徒纷纷闭上了嘴。
广成子这才收起那双目中的寒光,再次扫了那十余万道徒一眼,眼神之中夹带着丝丝温愠之色,令周遭道徒,心有余悸。
太白金星微微淡笑,不由的感到佩服,这广成子的威严还真不是盖的,这一招,他可学不来,而且,他也不需要学。
随着汉钟离喊出的“征军仪式,正式开始”八字落下,一列十二名金甲兵排列有序的朝着那十余万道徒走去,十二名金甲兵两两一波,一人手捧厚厚的册子登记,一人手持一块黑色,巴掌大的石头,十余万道徒便排列有序的分批开始排队报名,登记。
第一名到达昆仑道场的散修是一位身穿兽皮的清朗少年,少年身背宽剑,在那昆仑道场的右侧空地站着等候。
征兵仪式已然开始,汉钟离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那散修入场的上山路口,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陆陆续续有百余散修上到山来,却依旧未见到他要等的人。
太白金星从石椅站起,整了整自己的道袍,对身旁皱着眉的神将开口问道:“神将可是在等什么人?”
不善言辞的神将本不想将此事告知太白金星,但碍于太白金星主动询问,又是东华帝君钦点的征军主事人,便只好如实回道:“我那位四师弟修道数年,如今也已然学有成,此番征军,他也在其郑”
太白金星闻言,心中忽的一怔,不由后怕:这等重大的消息老夫竟未提前知晓,难不成是老夫哪里出了纰漏,惹了嫌弃?
太白金星转过头去,看向广成子,从广成子疑惑且略带茫然的神情中,太白金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只好再次看向汉钟离,试探性的柔声问道:“不知道祖可还有什么交代,也好让我二人有些许准备。”
汉钟离此刻方才明白太白金星话中之意,他忙解释道:“金星切莫误会,四师弟此番下山参军,并非是师傅安排,自从那日北俱芦洲仙妖一战后,我便再未见过师傅,所以恐怕是师傅,此刻也还不知道四师弟已然来到这昆仑山了吧。”
汉钟离这番解释之后,太白金星和那依旧端坐石椅上的广成子方才如释重负,这二人仿佛是将背上的一座沉重大山给放了下来,倍感轻松。
太白金星笑呵呵的挥了挥拂尘,道:“原来如此,那是老夫多虑了,不知,神将的那位师弟现在何处,可否给老夫引见引见?”
汉钟离略显尴尬的回道:“他独自下山,只传书与我是在山下散修之列中,并未告知其他,暂时,还未看见他人。”
此言一出,太白金星低眉思虑起来,于心中暗自咂舌,看来这是一个不想依仗师门,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加入军的倔强孩子呀。
“师兄!师兄!”
突然,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在那进入昆仑道场的入口响起,数千散修中,一个干瘦的少年挥着手中的黑色拐杖,朝着比武台这边大声呼喊,汉钟离顿时黑起了一张脸。
太白金星笑问道:“那位便是神将的师弟吗?”
汉钟离十分不想承认,却又无法不是,他只好背过身去,不理会那丢人现眼的干瘦少年。
见汉钟离转过身去了,那趴在蓬背上,挥着拐杖的年轻跛子便停下了呼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兄已经看见自己了。
只要师兄知道自己来了,那就不会再担心了,少年这般想着。
心思单纯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这般的不顾形象,大呼叫,会让那身为神将的师兄有多么丢脸,他只知道,自己师兄收到自己的书信后,若是没看见自己上山,定会一直担心。
蓬将李健全放下,在金甲兵的指挥下,排列站好。
“那位神将就是你的师兄?”蓬低声问道。
“嗯嗯,他是我三师兄,叫做汉钟离,待会登记完了之后,我给你引荐。”李健全开心的笑道。
蓬默默点头,看着这真无邪,面带欢喜的少年,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一定很好,毕竟在这少年见到自家师兄后,显然是开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