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是二月初八那天,他非要去看猪场,一不小心被头赶来的种猪给顶翻,便。”
“眼睛,说你的眼睛。”
“是流矢,正月二十八那天外城门被贼兵攻破,属下带亲卫反冲时不小心中了一箭。”
“又是不小心,又是不小心。”烦恶的黄冲扬起了马鞭,但默默垂头的成一迟迟没有等来这一鞭的教训,依然默默。
“你这个葭州守备别干了。”踢了脚椅子腿,黄冲没有坐,围着转圈圈,成一心中开始忐忑。
“交接完去工事房。”
“啊?”
“王徽都七十多了,也没像你这么丢三落四的,哼。”
“是,师叔。”这句师叔叫得实诚,原来不是要罚自己,而是调到镇番去。
“孩子们怎么样?”终于坐下的黄冲问他,也将周王之死暂时抛开,“你到了总理署下面给我打起小心来,以前的稳实劲都死哪儿去了?”鞭子在手上掂了下甩在桌面,他还是不忍心抽这名比自己还年纪还大的师侄。发出的响声却把门外的几个,吓的眼角一抽搐。
“都好着呢。”见已没事的成一自己起了身,帮他倒水。
随着岁月,随着阅历以及眼界,成一越发老成,也越发能明白这位臭脾气师叔的不易。
“到了那边闲事莫管,多学学人家王徽的本事。”水把黄冲把胸膛中郁憋的烦恶冲刷去不少,他开始像待家人般得不得,“他在我跟前提了几次,年岁大了。”
“喏。”
“那些立功的兵丁都按规定奖赏了吗?”
“回禀师叔,都足额发予了。”
“加倍。”杯子顿在了桌面上,苦口婆心便又开始,“你就是个死脑经,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让你再带兵。若是当初坚守最难的时候肯把库中的粮银拿出部分散与百姓,怎会闹得要自己带头冲锋?”
适合带兵的人有很多种,成一不是。他个性种有巧,也有表面的木讷,更有心底的拙。城中的八大家是迫于一损俱损的状况下才拼命协守的,寒鸦的密保中,他们之中有人因抱怨成一不重视那些民团,早早与他产生了裂隙,甚至在正月间派出人暗通田见秀,打算做内应。
若不是庆生的支援部队到达及时,可能眼前葭州境况已是两样。
“加倍那其他。”
“叫你加倍就加倍,其它什么?”黄冲又凶了起来,“叫大个子死进来。”
“喏。”
大个子很有自知之明,完全能料到自己该是第二个受召见的。
“东家。”把膝盖往地上磕下的时候,这丫吼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你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东家,都办得妥妥的。周王府上那些人都找到了,包括他俩孙子。”
“世子呢?”周王世子也算个安分的,在镇番卫期间不光没怎么仗势欺人,除开联络催运各处承诺的粮草,还肯舍命随同前去开封,所以黄冲对其印象很好。
“死了。早在突围出城的时候,被贼兵所害。”
“周王殿下和世子都没了,我倒要听听你讲的妥妥的。”烦恶重回了胸膛,大手已经抓起了桌面上的鞭子,大个子没敢起身,而是用膝盖颠到他面前。
“东家别急,你听我说。”
“啪。”“有什么好说的?”一鞭子下去,抽掉了大个子的墨迹。
“回东家,周王府的人都不愿前来葭州,是卑职用强才迫他们来的。”
“这么讲你还有功了?早在三个月前,你就该带人回镇番缴令,可到现在也不见成行。说,为什么?”“啪。”第二鞭子打下去就重了,平端的那条膝盖出现条血痕。
“那些人不愿走。”
“啪。”“你不是会用强吗?”
“别打了,东家。”大个子无边委屈地托住他手肘,“周王一家的事我们舍命他们也不领情,还处处指责我们图谋不轨。正月间带出来剩下的兄弟都在几波反击中打没了,我要上去又不让,成一守备指定我专职护卫唐指挥使。所以才。”
听到他讲起唐康,黄冲的鞭子挥不下去了。
“是这样,当时情况危险异常,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安排。”
“那他人呢?现在。”黄冲瞪眼问替大个子解释的成一。
“我在这,兄弟。”
满脸溢泪的唐康是从内院沿回廊走出来的,当卫兵听到安国公问起他,才撤开档在他面前的钢刀。如今的卫队已经没有半分的人情味,桩子有时候也不免作想,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兄弟。”
急匆匆的黄冲先被未及时撒手的大个子扯了下,接着脚尖被内槛上沿绊住,然后跌跌撞撞奔到近前,一把捞住了一支空荡荡的袖子。
“朱老大,皮皮老大有消。”
面对语无伦次的黄冲,唐康激动无状地摇头。他只能摇头,被送来的时候还未发生大战,那时候的朱骥是在的,而皮仰尧,早在三年前便可能死在了辽东。
“圣命他提督勇士营。会来的,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唐康脸色黯淡地安慰他,然后伸出独臂用力揽住对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