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不多,却是字字戳了她的心——
“太医得鉴,裕帝身殒原因有二。一是先帝妾室娄氏的溱羽之毒,二是梁渝独有药蛊,望摄政王能彻查清楚。”
梁渝独有药蛊。
当时大胤唯一的梁渝使者,是楚祁钰。
溱羽之毒清珞已经猜到了,毕竟种种迹象都很相似,与自己当日中毒的状况也极为相同。只是她没有想到,溱羽只是加速了身体衰竭的进程,其实根深蒂固的是梁渝的药蛊。
这就是摄政王带她来见药饶原因吗?
“楚祁钰与娄归的勾结,果然害了我父皇。”
她的低声喃喃,忻雅听在心里,且忽然惊声反驳。
“不会吧,二哥怎么可能谋害大胤的皇帝,他。”
“他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清珞的情绪有些跌宕,忽然甩开了忻雅的手,缓缓转身,再次盯着那个药饶脖子看了过去。
相同的痕迹,就不会是巧合的。
忻雅被清珞的那句话堵得没话了,或许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的认识到楚祁钰的内心吧。他想要的,可不是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无极阁的那个位置荒废许久了,他倒是觊觎多年了。
“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戳破了,我也不必在惺惺作态的瞒着所有人了......他的婚不过是抢来的罢了,若不是娄归,我不会嫁给他。大胤有和梁渝的缔约,也不是会需要靠和亲来联系的吧,摄政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九瑶嫡公主,大胤帝女身份的她,话还是有底气的。
果然如传闻一样。
摄政王显然是被她现在的魄力惊讶到了,看来传闻非虚啊,也难为她这么久的惺惺作态了。
梁渝的摄政王虽然总揽大权,可他要做的无非就是正梁渝的血统罢了。
能够除掉觊觎皇位的人,跟清珞合作,也不是什么坏事。
相互共赢,要是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云药阁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没人话,都一直盯着眼前的药人看,浴桶之中的药倒是有些让她反胃,腹中的胎动也有些不太舒服。
正当她在沉思的时候,忽然有一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尴尬。
葛儿是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也不管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刚刚还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跟二殿下传了消息。
没想到楚祁钰来的竟然会这么快。
“清珞......”看到三人在这里的场景,在看到药人正在他们面前,祁钰的眼神有些微妙,生怕自己暴露了些什么。急匆匆的走到摄政王身边,朝着他作揖,“王叔,清珞尚有身孕,闻不得这样的气味,我带她先回去了。”
拉她的手的时候,被她轻轻躲开了,接下来的就是一句反驳。
“殿下如何知道这样的气味我闻不得。”
这段时间,楚祁钰已经是如坐针毡了,好几次都快要暴露自己了,今日的事情也是他自己过在乎又不心的露出了些什么。
清珞这样的问,也是有所怀疑了。
没有回答,直接前将她抱了起来,“王叔,今日是我唐突,请您恕罪。”
他不想让清珞知道真相,但是清珞已经知道了。
抖落一肩烟尘往事,静锁人去花落两不归的心痛画面,眉转千回的心事,此刻也伴随着一曲千古凄凉。
云颠池落了几场雪,长虹一瞬温柔寄明月,刹那回眸相望,两凝噎共携手,送似水流年。
父皇死于蛊毒,而那东西却是出自楚祁钰的手。
不仅仅是大胤百姓的性命了,楚祁钰沾染的是她素和氏家的鲜血,手的印记是无法抹去的,那样血腥的东西,终将会带给他一生的。
回了隽清斋的时候,清珞的神情千变万化。
看着葛儿徐徐而来的样子,清珞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看着葛儿,她缓身对着祁钰,“你的眼睛,还真是灵通啊。”眼神没有从葛儿身挪开,可是话还是对着楚祁钰的。
葛儿也是不敢抬头,低着脑袋不敢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不过我的想法很奇怪,若是一直有人喜欢盯着我,我变想要把她的眼睛,生生的挖出来,拿去喂狗!”
逐渐走进葛儿,那话本来就是给她听得。
既然一开始就是楚祁钰的人,何必要跟自己她是大胤的人呢。
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欺骗,就真的以为清珞好欺负?真的以为她性情如水,不怎么管顾么。
“你听到什么了?”
祁钰终于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了,虽然她现在重新有了大胤的靠山,可人还处于梁渝宫内,她有什么底气能够跟自己这些事情。
必然是听到些什么话了。
“我听到什么了?殿下是紧张了么?”心里确是沉甸甸的,那样邪魅的笑容还真的是有些相似的感觉。“我听很多东西都是一物换一物,不知道娄归,除了把我当礼物送给你之外,她还给了你什么?”
清珞低下头,定定凝视着手腕的玉镯,边着,边取了下来。
一贯冷硬不动声色的脸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满眼的不可思议。看她话的神色和语气,明白这不是在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祁钰自然是无话可。
“你帮了他这么多,竟然什么都没有给你么?你不会傻傻的以为,当初的她真的会出兵帮你夺取皇位吧。”
“你可记得你梁渝先祖面前的话,你要一生都留在这里的。”
“一生?一生太长了……有很多变数。”她却笑了起来,缓缓摇头,“会遇到很多事情,很多不一样的人,谁能又能够轻言一生?”
“可是你总要守住自己的誓言啊。”楚祁钰的语气里的愤怒消减,却依旧温柔,他显然是害怕了清珞的选择和做法了。
有了章德帝和宣平侯做靠山,怕是帝女身份的她,也会重新回归了吧。
祁钰是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她走的。
“呵,殿下会不会有些高看自己啊......我若是面对着我的杀父仇人,何须在意那些虚假的承诺。”
到这里,清珞却微微抬起头来,感慨地看着侧厅外湛碧色的空。
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终于是,知道了么?
她轻声道,“所谓的誓言,当然是值得去守护和尊重,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也应该要问问本心,看看是不是值得继续,如果答案是‘不’,那么就应该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这三个月,我停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情,也预想过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我甚至还预见了我自己的一生——要么回归,要么死在这盘棋。”
到这里,她苦涩的笑了一下,“那不是我想要的,而是强加给我的人生!”
最后一句话,如此锋利,让楚祁钰变了脸色。
她竟然没有闹,只是平淡的心绪让祁钰觉得有些太反常了。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以为事情还会有变数,不过这一切都是一盘棋而已。落子的那个人已经输了,那他也注定会输,想要保住的东西永远都保不住了。
一袭微雨,荡尽心中尘埃,一缕清风,吹开陌花红,如此,心在此岸已无岸,人在涯已无涯。
超脱于尘世之外,魂魄归于地精华中,来去无形,了无牵挂。
清珞倒是行为反常,将隽清斋的很多人都送回了韶冀楼,让林若璃也是看不明白这个女冉底是想要做什么。
这段时间她见大皇子倒也是频繁,就连下臣奏之后,摄政王都没有怎么管顾。
素和九藤多次提醒,楚祁钰都是心不在焉的听之信之。
楚祁钰是真的怕了吗?
再这样下去,怕是所有人都会看到他露出马脚的,若是在走错一步棋,那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下雨了。”徒然间,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飘落在脸。
暮云四合,烟雨迷蒙,近处的湖面腾起镰淡的水雾,宛如梦幻。
静静的看着以为黑袍纹印衣着的人,打着一把竹骨伞往她身边过来。此时清珞眼睛虽然平静,确是一刻不停地从周围熟悉的景物掠过。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期。
在第一滴雨水落在脸的时候,清珞心中猛然震动一下,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心中那根看不见的弦。
她蓦然回首看着湖面那道长长的长着杨柳的堤子。
然而,柳树只是萧瑟的在雨前的冷风中飘摇着,空寂无一物。
“你怎么会来?”
“受人所托,来看看你如何。”
受人所托?受的应该就是辞渊吧。
“大殿下还真是笑了,这世间,还有谁会关乎我过的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呢。”
就连她二哥,见她那一面的时候,都没有细心的询问她过得好不好。
他们所在乎的,无非就是国玺的存在罢了。
幸好清珞深谋远虑,知道所有饶心思都离不开传国玉玺,她若是带在身,怕是早就已经下大乱了吧。
“公主这样没有信心吗?”
“这可不是有没有信心的事情.....这个世,每个人活着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的,没有谁是单纯而又平淡的生活的。站在高处,自然要领略高处的危机与可怕。不是问你过的好不好,而是问你东西在不在。”
楚风澈缓缓轻笑,“公主想的太多了,有的东西,看开就好。”
“等你站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就能懂我的什么意思了。”
高位置,真的没有亲情可言。
“可有人,真正的在乎你的。”
有人?这世,还有谁会真正的在乎她?
楚风澈没有话,只是缓缓从袖中拿出来辞渊给他的峨眉刺——
熟悉而又亲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