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尘土黄沙旋起恶魔般的漩涡，像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天和地的界线并不是很清晰，浑然一体。

更不巧的是，老天都在帮着程翊。一瞬间，天色大变，狂风开始肆虐，太阳早早地躲进了云层，天地开始灰暗阴沉起来，伴随而来的就是刺鼻的粉尘味，弥漫在户外户内，让你无处可藏。

这是关乎韩子衿生死的瞬间，他绷直的双腿不停颤抖，只要稍微喘一口气，就会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没有力量来支撑。

“快点儿啊！”帐篷里发出一阵众人的唏嘘，“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就是！”

“还不如直接被程公子当靶子得了！”

周遭如此喧嚣，韩子衿的心里仿佛被数万块巨大的岩石压住，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我瞄不准……”

他支支吾吾，带着哭腔。

“别怕……手……要稳……心……要狠。”

片刻失神的功夫，他的身侧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将他一整个覆在怀中，温暖，而又熟悉。

“小叔叔……”

他好像想起了一些曾经的往事，记忆在搭上弦弓的那一刻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此刻，玄冥祖师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那完美弧度的面额紧凑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却又温柔，“凝神……不要用眼睛瞄……用心！”

心维尔，神维尔。眼前的虚华多变，思绪万千，而他的脑子里只剩下百鬼林下意气风发的那个自己。纵使耳边冷嘲热讽，却只有他心中的沸腾之声响彻天际。

他将尘土间隐约可见的红心化作那一动不动的怖尸，少时，用尽全身力气。

“拉满……放手！”动作奇快无比，一整个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惊弦搅动着众人的心，那一只穿云破雾的飞箭就好似一道惊雷闪电，掠过程靖的头发丝，在他的惊恐的眼前一闪而过，后，直直射在靶心中央，甚至比程翊更要精准。

“嗷呜”一声惨叫，程靖落下马来。

韩子衿扔去手中的弓，一个猛扑护在程靖的身上，受了惊吓的黑马重重一记踩在他的后背，他弓着背，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哀嚎，而后嘴里溢出一口血，血液与泥土融合在校场的沙土之下，只消一阵风的功夫，便飞逝不见。

待骏马被人牵走，程靖这才缓过神来，睁开眼看见脏兮兮的韩子衿，怒不可遏地嘶吼着喊他滚，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猛然起身又将他踹倒在地，这声音像是霹雳般滚动，穿破整片云层。

“脏东西！别碰我！”

他瞪起双眼死死盯着倒地不起的韩子衿，眉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稚嫩的脸上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眼睛里却又含藏着委屈却还未爆发的泪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竟敢以下犯上！”疑惑、愤怒、痛心各种情绪都在程靖的眼神中爆发，“还偷学我程家箭术！胆大包天！”

“小的不敢。”韩子衿捂着自己被打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像是一只哈巴狗匍匐在程靖的脚下。

“那你说！是谁教你的！”

“是……”韩子衿将想说的一肚子委屈憋在肚子里，就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

程翊的愤怒势不可挡地发泄在他的身上，咆哮着：“快说！”

“是……玄……玄……”

“玄冥老祖？！”一位站在旁边的乡绅子弟脱口而出。

韩子衿沉默。

程翊更是被惊得默不作声。

“骗人！”韩子衿的话呛得他直翻白眼，又听到了玄冥祖师这几个字，恨得牙根发麻，手指骨节咯咯作响，抽起鞭子又将他一顿毒打。

“程公子！”人群中一个孩子突然眼珠子一转，灵光闪现，抢过程靖手中的鞭子，歹毒地提议：“这种贱狗，就算被打死了也难消心头之恨。”

“那怎么办。”

“他不是说他认识玄冥祖师吗？”他收起鞭子，凑在程靖的耳边，“你可还急得咱们当时堵住的那个小洞？”

程靖点头。

“咱们将他扔到百鬼崖去，让他自生自灭，看着他被怖尸分而食之，岂不乐哉？”

“对呀！总比被打死的好！”

“对对对！我们就是要看着他生不如死！”

几个孩子陆续涌出帐篷外，各抒己见。

“就这么办！”

程靖一拍大腿，命人找来一根缰绳，将韩子衿五花大绑起来，捆在马尾巴上，一路上拖拽着他来到了几人的探险小基地——百鬼崖。

整个过程，韩子衿没有喊出一句疼，任凭自己的皮肉被大地割裂。

他不是坚强，是没反应过来。

“快走！”程靖像是牵着狗似的将韩子衿引在路前，时不时用小皮鞭抽打他。

“驾！”

“你们说，一会儿怖尸会先吃他哪儿！”

“谁说得准呢！可能先给野狼分了吧！”

“咱们会见到那个大魔头吗？他会不会吃了我们？”一个胆小的孩子有些害怕，躲在众人的身后。

“怕什么！”程靖故作镇定，紧握手中的弓箭，“那姓罗的要是敢来，先让他尝尝本少一箭！”

孩子们的哄闹声此刻正吵醒了仰在树上小憩的罗沐阳，他早已习惯了这群孩子的喧闹，自然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眯缝着眼，浅浅赌了一下，这次的人数，多了一个被绑住的韩子衿。

他看不真切，还以为这是小孩的游戏，也没有过多细究，淡淡哀叹了一声：“切……又是这群不怕死的小鬼……”

这群顽固不化的孩子拖着韩子衿徒步上山，来到百鬼崖禁地的门口，拨开草皮，那个小洞俨然出现在面前。

“呀！当时堵住的洞又被推开了！”孩子们嘟囔着嘴，显然有些闷闷不乐。

韩子衿的心中咯噔一下，麻木的眼睛变得灿烂，他的心里早已是五味杂陈，眼睛里似乎再往外冒水。

“原来……洞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