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药,正想着,听见大监传话,“陛下回来了。”
和默奴一起跪倒行礼,怕药洒了,便放在一边,待起身才重新端起。
怯生生抬起头看他,发现他在盯着奏折看,我便放下心,“陛下,这是太皇太后让婢子送来的药。”
说着,把那黄色的药粉当着他的面洒了下去。
他敷衍我,“知道了,放在那里罢。”
我说好,“陛下别忘了喝。”
他不看我,伸了手出来。
左右也没人把那桌上的药递给他,我走上前,双手呈上,“陛下请用。”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面无表情。
我正要收了碗走人,他却叫住了我,问我那药碗旁边的纸包里是什么药粉,我说我也不知,是太皇太后让我放入的。
他扬扬下巴,指着那纸包。
我只好沾了一点尝尝那东西,顿时苦了脸,问默奴要帕子,吐了口水在帕子上。
“这也太苦了。”我道。
“嗯,这是什么?”
等回过味道,我回答道,“是……黄花茵陈。”
姐姐和我都是雕题人,因为思乡,姐姐特意取了故乡的土,在王府种这种东西。
他问我,“你知道?”
“是,这是荒原或者大漠边上的野草,不过花开时节,花色还是很美的,磨成粉泡水喝其苦无比,可清热祛湿,止血化瘀,补肾固元、壮阳……”我的舌头打了个卷儿,说不下去了。
我现在明白了太皇太后送的这是什么。
如今宫中没有子嗣,虽陛下还年轻,可总这样下去,太皇太后也急了。
他抬了头,把奏折放在手边,定定地直视我,“没有了?”
我讨了个没趣,抿抿嘴道,“下回婢子给陛下煎羊肚菇。”
羊肚菇也有这样的功效,况且食补比药补好得多。
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扶着额头低头笑了几声,“还真是一句都不让输人。”
我看了看他身边,正愁着不知怎么和他说那件事,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屏退四下的宫人。
我低声让默奴也在外间等我,默奴却一反常态,坚决跟着我身边,不肯离开我一步。
陛下说,“她要跟着你,便跟着罢,反正眼睛看不见,口中也不能说,和死人有什么两样呢。”略带嘲讽。
我说不是,“默奴她是我的手,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她不是死人。”
陛下挑眉,“随你。”
就好像我们不是在说同一件事,我有些窝火。
“你再不说你想说的,我便要处理朝事了。”
我道,“陛下……”刚开口就收回了话。
我这个笨蛋,现在直接开口就等于是告诉陛下,姐姐知道前朝的事,还让我去给舅舅传消息,我只好不开口。
“嗯?”他问我。
我摇摇头,“只是想请陛下保重身体,并无其他。”
说罢便行了礼,说要早些给太皇太后复命。
他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我是在护住你父亲的命。”
我回了身,呆呆地看他,陛下比我想得聪明,他知道我为何要走这一趟。
“太皇太后送黄花茵陈,也不止是让我补身子,你觉得她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原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一提醒,我的心顿时一惊。
“可是我父亲他”
他打断我的话,“你不必多言,这件事不是你能左右,也不是贵妃一言便可颠覆。”
他冷了脸色,我也不敢再多言。空气也凝滞了。
想了一想,我缓缓道,“那下次,你要吃油煎羊肚菇吗?”
他撇过脸,虽然不说话,我却看见他唇角扬起。
“婢子告退。”
尽人事,听天命罢,反正我不是什么都没做,也不是插手了前朝事,这样很好,我没有左右陛下的意见。
可是,他怎么没有自称为“孤”,反而一句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