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叶子在阳光的炽烤下泛着金光,蝉聒噪地鸣叫着,却也难摆脱炎炎夏日给它带来的烦躁心情。
翠竹轩里,一位柔美的女子端坐在绣墩上,面前摆着绣架和绣绷子,纤纤玉手中自然有一根绣花针,胳膊却抬在半空中,迟迟不下针,额角的汗珠显示着她内心的焦灼。
忽然,她手一甩,针连着丝线落在了地上,猛然站了起来,烦躁地躲着脚。
“不绣了!不绣了!什么万寿图,不绣了!”她叫喊着,宣泄着内心的焦虑。
身后的安嬷嬷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只是一声不响地走上前,轻轻地将绣针拾起,放在一旁。
“二小姐累了,可以休息,但老奴提醒二小姐,老夫人的寿宴离今日只有一个月了,这万寿图还没绣到一半。”她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站着。
这位二小姐苏明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却还是忍不住说:“为何非是万寿图,可以献些别的……”
“人人皆知二小姐一向是孝心可嘉,行孝之事总是亲力亲为,不假于他人之手。”安嬷嬷忽然提高了声调说着。
“可是我都!”苏明绣感到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苏明绣”本人。
她走到镜子前,静静地看着这张美丽柔媚而无比陌生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那个大燕朝尊贵的长公主,威风凛凛的靖国将军了,皇弟的一杯毒酒结束了一切。
再醒来时,她已经成了尚书府不受宠的二小姐,芳龄十三,为了给祖母绣万寿图,在雨夜赶工病倒以致咽气了的可怜人。
“老奴不知二小姐这些天在病榻想了些什么,以致病愈以后性情大变,但老奴知道二小姐为这绣图付出了多少,更知道一副能够讨得老夫人欢心的万寿图的重要性。”安嬷嬷依旧是那种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
可苏明绣却听出了关心,她虽是粗犷豪迈的性子,却不是傻的,这个二小姐,嫡次女,在家里并不受宠,因为她的体弱多病,因为她的才艺平平,因为她的柔弱性子……
她必须要努力讨好自己的祖母,父亲,母亲,像一个庶女那样,小心翼翼,才能让祖母母亲为自己多打算一些。
但是,她苏明绣的身体里,是李铮的魂魄。
“安嬷嬷,我懂,我都懂,可是……”
可她是李铮啊!
她有一个嚣张,无比受宠,也无比宠爱女儿的母后。
母后说,书画,女红?那些所谓贵女的玩意儿?本宫的女儿不需要!本宫屠户出身,就是粗鄙,又如何?
母后是将门虎女,却常常以屠户女自称,虽然母后的爹,在跟随高祖起兵前,的的确确只是个屠户。
当然,关于女红,她自己心里也明镜儿似的。那个身高八尺,骨架宽大,力大无穷的靖国公主,只要轻轻一捏,绣花针就断了,更别谈其他了。光是为了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她废的针就不下几百根,想必母后心里也是无奈的……
现在,她虽然已没了那样的力气,但不善女红,就是不善,不会因为她重生了,就一下变成刺绣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