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又斟了一盏酒水,执在手中轻轻晃了晃,“你之前的辛苦总是有些用处的,若是缺了那一些,这酒可就没这么好喝了。”
“不过是寻常草木的霜露,加在酒中能有何用?这般周折,断不会只是添些几乎无法察觉的味道……”
“寻常的是不行,这般周折自然就不寻常了……”酒盏里清浅的酒水,映出白藏无甚波澜的眸光。
“时节之酿,重在合气节顺时令,所用皆应是当季之选。若用了错时或是陈料,哪怕只是极微弱的一些,亦足以使一坛酒变了意思……”她娓娓道。
“当季之选?”慕容馨忍不住打断,“阁中所取也是分了时令仔细选取,又怎会是错时?”她顿了顿,“变了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有些复杂,好像几句话说不太清楚。大致与改了药性寒暖,逆了经脉走势,乱了心绪精神……”白藏看着如浮霞般嫣然的颜色,已漫上慕容馨的面颊,心里微微一叹。
慕容馨觉得有些恍惚,恍惚中却又有什么呼之欲出,她拂了拂面颊,欲将那里泛起的热意赶了去。
她眼见着面前的酒盏中清冽的酒色,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凉意冲入五脏六腑,她忽然就想到了,直楞楞地瞪着白藏,“夏日,寒阁,温室。一错再错……”
白藏垂下眼眸,“每一错,都精心算计拿捏,多一分少一分,会生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慕容馨勉强坐直身子,“所以之前慕容修仪失去神智,之后又被众人忘记,都是这四时御酒所为?”
“御酒是最麻烦的一种,牵涉最广,平素里不用这么复杂,普通的食材和茶水亦或养生汤羹就可用了。”白藏将慕容馨手中的酒盏拿去,“你喝得够多了。”
“为什么?”慕容馨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眼下却觉得很累,“你是医者,原是我最信任的一个……”
白藏伸手将酒盏里剩下的酒泼在地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什么时候起了风,林子里一时落英缤纷,白藏什么时候离开的,慕容馨并不知道也不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那酒的缘故,心里头凉凉的。
白藏给自己的酒里不知精心放了什么,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懒得去想。
她忽然想到萧景云,她总觉得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之后,之后要怎么样……
脑子里都是白藏临去前说的那一句,这些都不重要了……
炉上沸水咕嘟了很久,零星地溅落在火堆上,轻微地嗤嗤声,方将慕容馨惊醒了。
开了春,这屋子里反倒是更冷了,她咕哝着,将热水倒入一旁的茶壶中。
慢吞吞喝了两口,门被推开,外头日光扑在面上,刺得她闭了闭眼。
萧景云进来就看见她仍是没睡醒的样子,将门在身后合上,力气有些大,砰地一声,她才慢吞吞将杯子放下了。
上一回她这个样子,尚有些精神,这一回却完全是蔫了。
除了每日仍去后头的厢房捣鼓一阵,其余时间她就窝在屋子里,关着门窗发呆。她原本也无需和其他人一起做事,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萧景云在她面前坐下,“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
她的头发都没梳,大概是刚洗过,还有些湿湿的披在身后。
“想起来了……”她忽然抬眼,“你什么时候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