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几具尸体横七竖,摊在地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被捆着的鸡脖子挨了一刀,尚未断气,犹自挣扎。空荡荡的院子,透着一派人去楼空的寂寥。
我们好像来迟了。
徐荣缓缓地开合着手掌,跨过尸体,进入堂屋。堂屋之中,只有吕伯奢一具尸体。鲜血从身下淌出,流了一地,尚未干涸。
“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徐荣吩咐。
“是。”
这一次,除了庞德和韩浩,徐荣还带了六个精骑随行。几人散入房中,徐荣在吕伯奢的尸体旁坐下。他伸手沾了血迹,还是温热的,这说明杀人者没有离开多久。
“将军,”庞德在徐荣身旁坐下,“你觉得,这会是曹操做的吗?”
“嗯。”
徐荣点头。
“他为什么要杀这家人呢?”庞德问。
“不知道。”
徐荣耸肩。这是一个谜一般的问题。可能的情况有两种,一是曹操认识这家人,在这户人家借宿了一宿。那曹操就没有理由杀死帮助自己的人。又或者,曹操不认识这家人,他只是偶然闯入。这样的话,徐荣又无法解释曹操干嘛要节外生枝。徐荣心中还有一个隐晦的想法,但他觉得有些太离谱,选择将之抛之脑后。
当然,有一位大师说过。当你排除所有可能性后,最后留下的结果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只是对徐荣来说,真相并不重要罢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西凉兵又回到堂屋,一一汇报,没有发现。吕伯奢一家口人,尽死在了凶手刀下。看吕伯奢中刀的部位,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害的。而吕家的妇女并未遭到欺辱,说明凶手不是暴徒有意行凶。
可惜。
徐荣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好不容易找到的曹操线索,就又断掉了。徐荣缓慢地敲打着木桌,发出笃笃的声响。这一次,曹操从地牢逃脱,刺杀了李儒,还顺利的离开了洛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对董卓的嘲讽。虽然从头到尾,这些事情都和徐荣没什么关系,但董卓不见得会这么想。徐荣是司隶校尉,司京畿全责。徐荣若是不能带回曹操,很难认为,董卓不会迁怒于他。
徐荣的视线顺着桌子,看向下方的吕伯奢尸体。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痕迹。
这尸体被人拖动过。
陈宫询问曹操,是否要掩埋尸体时,曹操果断地回绝了陈宫。但陈宫还是将尸体拖动了一截……徐荣歪了歪头,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吩咐:“把这具尸体搬回原位。”
两个士卒上前。
“等一下,小心点,”徐荣提示,“不要让尸体触碰地面,原样搬回去。”
吕伯奢的尸体被挪到一旁。
庞德和韩浩同时探出脑袋。韩浩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开口:“这——”
尸体之下,隐藏着几个字。
因为尸体被拖动,用来隐藏字迹,用血写成的字,被模糊了许多。只能隐隐约约,辨别出一个‘东’字。庞德难掩自己的惊讶,问:“是有人,想告诉我们,曹操的去向吗?”
“嗯……有可能。”徐荣微微点着头。
“他是说,曹操去了东郡?”韩浩眼睛闪烁着光彩,抢先说,“东郡太守桥瑁乃太尉桥玄之子,与曹操是故交。曹操很可能,去东郡投奔桥瑁去了。”
曹操年少时,飞鹰走马,贪玩忒懒,时人多不看好他。只有南阳何颙与太尉桥玄,认为曹操很特殊。桥玄留下过这样的话夸赞曹操: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看到‘东’字,又联想到曹操与桥瑁的关系,韩浩便认为曹操去了东郡,也不奇怪。
徐荣抿起嘴角,说:“你再仔细看看,子均。”
韩浩自认逻辑严密,以为能一语中的。听徐荣口气,分明是不认同他。韩浩有些懊恼地又看了血迹几眼,恍然回过神来。看到‘东’字如此清晰,韩浩就先入为主的将‘东’当成了一个字。但其实,东的左侧,还有一些模糊的血迹。
“是陈留。”
久久没有等到韩浩的回答,徐荣揭晓了答案,“能想到东郡,说明子均已经做了许多功课了。但虑事需全。只看到一点,便自以为然。这是许多人都会犯的错误,很难去避免它。但你要学会用其他证据去侧面论证自己的观点,子均。你想想,相比于远在天边的东郡,陈留有曹操密友张邈,离着曹操家乡谯县又近,可以随时得到曹家的援助。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韩浩努了努嘴,心情有些不美好。
徐荣起身,便想继续追向陈留。也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闯入几个壮汉。这几人身着官服,戴赤色头帻,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来人手持短刀,警惕地打量着屋内的几人,厉声道:
“我等乃是荥水亭的亭长与求盗。尔等现在就束手就擒,能少受些皮肉之苦。若是拒捕,罪加一等。你们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