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常逡看着破门而入的人,片刻愣神之后,很快恢复了颜色,下意识的回望了下庵内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拿着强调呵斥着来人。山中多寂寥,寂寥的不止是山,不止是树,亦是山中人。瞧得祁常逡这幅模样,王夫归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怕是又落入了某人的圈套中,眼看着一切即将尘埃暂落,果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吗?看着对面衣衫都来不及规整的祁常逡,王夫归往前迈了几步,行到正前,在祁常逡的错愕中,伸出手臂抱了抱祁常逡,轻声说了句什么,替他掩好外衣,退了一步,又冲庵内跪拜了三拜,转身没入了夜色里。从王夫归跪下的那一刻起,祁常逡就一直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他想起小时候,王夫归刚刚被父王带回王府的那段日子,那段还在父母的庇护下,那段还未曾开始迈入生存的泥潭中的日子,应该也有过这样的时光,是在后院的花亭里,还是就在前厅的回廊下,也许是自己一直吵闹着想要父亲带上去的屋顶上,王夫归倔强而又敏感,学着父亲的样子,大喇喇的灌下了一口酒,被呛的摇头吐舌,自己在一边开心的大笑,说着:“你喊我声兄长,以后我保护你……”
“你怎的,起夜也不批件衣服,这门怎么开了?”许是长久未回,清婉给他批了件外衣,关上门后,扶着他往回走,看着那条黑色的通道随着关上门愈来愈小,祁常逡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低头闭上眼,随着清婉往里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望,“怎么了,这是……哭了。”
王夫归行不过百米,收住身形,轻声道:“还是再远些吧,老人家年事已高,切莫再受到惊吓。”倘若不是此地、此时,祁七从林中走出的身影倒是称得上坦荡。“王公子莫要误会了,我家主人一向对老夫人是敬重有加,只是这夜黑风高,您携带着兵器匆忙往来,为了老夫人的安危,祁七斗胆是必须请您配合。”话音刚落,祁七已是接过了王夫归手里的剑,同时趁他不注意,起手封了他的穴位。“王公子莫要担忧,除了不能运气,其他无碍,我们该走了,主人一向不喜久等不至。”
郊地的野驿里,小药一行人从落日等到天明,仍未见王夫归的身影。此处虽是驿站,但因商道改道,周边又多是不毛之地,早已荒废多年,谈不上补给物资,只因这风沙,过多的停滞反而会加重消耗。“回来了,回来了。”花子手下一个送行的伙计一边跑一边喊着,还未等进了屋里,小药已经错身向外跑了出去,留下伙计突然转变的话语落在后头“姑娘你可慢点,留心着你的身体……”
王夫归人是回来了,可刚到野驿附近,人就晕了过去,小药悉心给检查了一番,他这晕厥来的却是古怪,虽说肉眼看去浑身是伤,确都只是表面的皮肉之伤,并不严重,也并未呈现普通的中毒症状。思虑再三,用家传针法护住心脉紧要之处,便决定即刻启程赶路,此时想必只有那易秋水和他口中的神医高人能帮的了自己。
商队的人马刚刚过去,卷起的尘土被广漠的风吹的渐远,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行人刚刚藏身的端墙残砖后走了出来,待眼前再不见前行人的踪迹,方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于无声无息之间,时间似乎走的快了一些。易秋水所说的避世之所,其实也只是隐于市井乡野的边角之处。易秋水刚寻得此处的时候,并未完全明了此地的机巧之处。后面送白老过来的时候,还一度找不到入口,二人在附近的小村徘徊了好些时日,始终不得其法,还是白老误打误撞,大日头下,久站不稳,磕碰在一块石头上,星点血迹转瞬消失,而二人眼前的景象也忽的有了变化,二人方才大概明了个中玄机。特别是在见识了集西村的药谷奥秘之后,易秋水越发肯定这里必是前朝药谷组织的其中一个据点,至于厌木,也许这处据点不是用来培育使用的,仅仅只是一个中转或者集合之处。与小药一合计,二人当下决定,等王夫归好转后,还是要调整下此处的结界布置,不能是个人,只要无意中滴血到石头上,就能显露了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