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知,沈云睿虽每日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但在朝堂之上,他便是众矢之的。
皇上如今对他是越发明显地针对,若不是有太子明锋决这个和事佬,只怕皇上敢立刻要了他的人头。
沈云睿是个固执之人,任凭皇上如何苦口婆心劝阻,他皆油盐不进,只坚守心中的信念。
一日,红女抓了一小兵前来将军府。
那小兵畏畏缩缩,一看见沈云睿便觉得双腿发软,一路上皆是被拖进来的。
“这小兵犯了何事?”沈云睿正与左诸葛讨论兵法,一抬眸便见到这幅景象,严肃问道。
“回将军,”红女拿着皮鞭,双手抱拳说道:“红女今日在校兵场发现此人正在四处散播不实之言,扰乱军纪,祸乱军心,这才将他直接抓来将军府让将军治罪。”
沈云睿眉头一皱,将兵法书册收好递于左诸葛,对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兵厉声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小兵胆子极小,一见到银狼将军腰间的那把宝剑,只觉得目光发寒,又迎上了那对饱含杀气的双眼,心中顿时一惊,连连跪地磕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只是平日里话多了些,但万万不敢在银狼军中拨乱军纪啊!”
“你还不敢!你可知你在军中散发的流言说的不是旁人,说的就是众银狼将士的将军,”红女冷笑一声讥道,又转身对着前方的沈云睿道:“将军,此人并非是银狼将士,而是混入其中,企图达到让我们银狼军军心涣散的目的。”
这个被红女所抓的小兵,在众将士中四处行走,只怕的是没有扯着嗓子的喊,沈云睿将不再担任银狼将军,且银狼军今后归皇家所管束,隶属兵部的一支军队。
这等妖言惑众,红女听后气愤不已,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罪魁祸首抓住。
沈云睿听后,沉吟了片刻,“按军法处置,既然是闯入了我银狼军,那便是要遵守里头的规矩,吩咐下去仗责三十,永不得踏入军营重地半步。”
红女一愣,随后才在左诸葛的眼神示意下,才叫人将人带走。
那小兵毫无银狼将士气质,反倒是像个市井之徒,贪生怕死,一听要仗责于他,便立马吓得屁股尿流,又猛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嘴里直喊道:“将军,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将军饶命啊!”
一直到沈云睿再未听得那小兵的声音,他的眉头才微微有些舒展开来。
红女不似左诸葛那般沉得住气,她的身旁又无肖勇看着,这才口无遮拦,脱口而出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平静?只仗责三十就轻沈饶过如此小人,难不成将军真的如那小人的流言所说的那般,不要我们的银狼军么?”
“红女,你怎可怀疑将军!”左诸葛急急斥责道,这红女当真是个直性子,将军听了这话该是有多么伤心。
不过,红女方才在气头上,但是现下被左诸葛的这一段斥责倒是回了神过来,无论如何她皆不应该怀疑将军,只不过将军的做法委实有些怪异,叫人难免会多想。
“红女一时失言,请将军责罚!”
“罢了,我知晓你定是为了方才那事不解才会有此一问,别的我便不同你说了,但是你只需记得,无论如何,我沈云睿永不会放弃银狼军。”
沈云睿目光坚定道。
他的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心里却越发寒冷了。
皇上为了逼迫他叫出兵权,竟是连着等下三滥的手段也使上了。
倘若方才那人与皇上无关,沈云睿定要将他折磨到不可再做坏事才罢休,但是在这等节骨眼上,他不愿再多生事端,以免被皇上抓住把柄。
可是殊不知,即便是你再小心行事,有人诚心想让你犯错,你也会防不胜防。
翌日。
朝堂之上,在莫无声宣布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前,一名与沈云睿已结下大仇的官员,就在此时递了一份折子上去。
莫无声将折子给皇上打开,一目十行,只不要片刻功夫,皇上神色一震,怒道:“沈将军,你给朕说说此事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处死一名无辜百姓?”
处死无辜百姓?!
众人一听,皆纷纷交头接耳,随后再看向沈云睿。
只见他仍是立得挺拔之姿,面不改色,抱手回道:“臣不知皇上此言何意?可否有人将此事细细与臣一说,让臣来想想,到底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是臣真的做了这等触犯龙颜之事。”
那位递折子的大臣冷哼道:“敢问银狼将军,昨日将军府上是否有处置一壮年男子?”
“确有其事,那人在我银狼军中口出妄言,祸乱军心,被仗责三十,扔出将军府,大人觉得本将军的决定有何问题?”
沈云睿冷声回道。
那位大臣仿佛料到沈云睿有此一说,便又续道:“将军说是仗责三十,可我见那人身上的伤,可不止仗责三十那般轻松,只怕,连仗责三百皆有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寻常之人,仗责一百,皆能要命,更别说这仗责三百,定是要置那人于死地不可。
沈云睿紧皱眉头,眼带寒光,道:“只凭大人一人之言,又如何能叫人信服。皇上,臣的将军府向来是赏罚分明,这三十仗不多不少,决不会出现如大人所说的那般。”
“既然如此,那就叫人将那人的尸体带上来查看便知,皇上,请允许微臣将昨日沈将军处死之人带上来。”
与沈云睿不和之人长得贼眉鼠眼,却极爱说些谄媚之言,哄得皇上一路上将他提拔至此,他今日前来,准备地如此周到,定是抱着要扳倒沈云睿的决心前来的。
只见他一脸得意地看向沈云睿,眉眼之间皆是按耐不住的喜悦之情。
皇上大手一挥,“准了,将人带上来看看。”
话刚一落。
由四个奴才屏住呼吸用席草抬着一全身被白布裹住之人上殿。
胆子小的文官们皆往左右两旁的躲避,害怕沾染上这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但是他们岂可知,这世上最不堪的东西是人心而已。
而躺在席草上之人不过早已是不能喊冤不能复仇的肉泥之躯,又岂会对这些活人做得了什么?
席草被奴才们挑开,那人一下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身上的白布早已与肉身贴合,后背之处密密麻麻渗透出来的血珠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竟生生将白布用鲜血染成了红布!
如此惨状定不会只是由仗责三十造成的。
沈云睿只看了一眼便闷声不语,他嘴角冷笑,手中的拳头已紧紧捏住,似是立马要血洗大殿之势。
只可惜,他不能,事到如今,他却只能任人栽赃陷害,更让人心寒的是皇上与那小人兴许就是伙同一窝,今日势必要将他拉下马。
“沈将军,你还有何话可说?”皇上不怒自威道。
“臣无话可说,”沈云睿随即回复,又讥笑道:“臣扪心自问,从未对不起东明,对不起百姓,如今被小人算计,皇上若是坚信眼前所见,那臣也无处辩解。”
此等傲然风骨在朝堂之上独树一帜,叫人难以不去关注。
皇上直视着沈云睿,仿佛怒火就在边缘之处爆发,但是今日一事,无论沈云睿如何能巧舌如簧,皆逃不过这一遭。
那沈云睿口中的小人,也是个惯会看脸色之人,见沈云睿将皇上置于两难之处,便又开口说道:“沈将军,你就莫要再狡辩了,即便是你只吩咐手下之人仗责三十,但事实上,他却因此丢了性命,到底还是因为将军管教府中人不善,做出这草菅人命之事,你这个银狼将军难辞其咎。”
不等沈云睿回复,那人再续道:“皇上,并非是微臣针对沈将军,而是就事论事而已,如今,此事已传遍整个京城,倘若不处置的话,”那人斜眼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沈云睿,“恐将会引起民愤啊!皇上。”
大学士本欲出面阻止,却被旁人一把拉着,道:“大学士千万别意气用事,以免火上浇油。”
今日齐阁老与太子皆不在朝堂之上,沈云睿当真是孤立无援,立于大殿之中,挺拔的背后却又令人觉得凄凉不已。
皇上沉吟片刻,终说道:“既然沈将军并无话可说,且此事已在民间造成影响,朕若是不依法处置将军难以平民愤。”
随后,莫无声朝着大殿众人宣布懿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明银狼大将军沈云睿因管教不善,害死无辜百姓一名,遂从今日起,不可再行驶银狼将军的权利,但保留其银狼将军的名号,直至反省之后方可再回朝廷之上。”
“沈将军,接旨罢。”
莫无声三步两步便立于沈云睿的面前,笑道。
沈云睿迟迟未跪谢接旨,众人皆一阵屏息,生怕他还要再生出事端。
良久之后,大殿之上安静如斯,连呼吸声皆要小心翼翼。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云睿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大殿之上。
“沈将军,趁着这段时日,早些安排你与夜朝玖成亲之事,这银狼军你就暂且可不用再操心了。”
皇上春风拂面,笑意满满,虽不能因此事将他手中的兵权夺回,但总归是挫了挫他的锐气,叫他不可再如此嚣张。
退朝后。
沈云睿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一出了太和殿便撞见了急急赶入皇宫的太子明锋决。
“沈将军,父皇”
明锋决这几日皆在忙于大婚之时,这才听见街上所传之事,想也不想便知,这一定与父皇脱不了干系,便紧急入了皇宫,只不过,他到底还是来晚了。
他一看到沈云睿整个人比平日里还要冷上十分便知,父皇定是得到了他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