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秦姨娘便闻声赶到了。
秦氏挽个仙气满满的朝云近香髻,身穿素绒绣花娟裙,略施淡妆,一步一摇曳,一步一生姿,向林霖款款走来。
一见到杜氏那番狼狈的样子,她就算再矜持也站不住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过来,“哎呦,卫夫人您怎么了?”
秦姨娘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虽然慌张,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不失优雅。
林霖乖巧的退到一边,抬着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眼,默默地看着秦氏。
秦氏是翰林学士秦樊的小女儿,出身书香世家,和林府这种不拘小节的将门不同,平时说话做事都细声细气的,很是优雅。她以前最喜欢秦姨娘,经常没事去找秦姨娘谈论书画礼仪,甚至连自己的亲母都疏远了。
可这个人干了些什么事呢。
她的头被杜氏打伤,秦姨娘劝她隐忍。
卫二郎意外身亡之后,被整个京城的人诋毁做克夫之人,秦姨娘劝她隐忍。
她和姜祁文成婚前夜,秦姨娘帮她逃出奉国将军府。
甚至贴心的帮她准备好了马车
“霖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快去请大夫来,夫人先随我去厢房坐坐。”秦姨娘一面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面嗔怪的盯了林霖一眼。她本以为林霖会上前帮忙,特意留了一个位置给她,谁知道女孩却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卫夫人是过敏,还请姨娘快去那些乌梅过来帮卫夫人泡水,大抵可以缓解这种症状。”
对上女孩清澈镇定的双眸,秦姨娘微微一愣,却看见林霖早已经扶着丫鬟进了屋。
林霖扶着六幺走进房中,便看到客阿奶急的满脸通红,“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卫夫人借着这件事闹起来,林府就没得脸面可在了!可怜她们欺负咱老爷不在家,自然是想怎么教训我们便怎么教训了!若是她们把话传出去,再给娘子安上一个毒害婆婆的罪名,娘子的一生便是废了!”
林霖看都不看一眼,一面在软榻上坐下,一面揉搓着自己僵硬发麻的左手。
这种花名唤作“紫荆棘”,是一种毒性轻微的花,花苞里的白色汁液,稍微碰到一点都能使人的皮肤产生不良反应,若是身上沾的多了,便是头晕,恶心,呕吐之类的症状。娄阳那边倒是产的很多,但前几日林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院子里也有几株这种花。
虽然毒性很弱,但拿来收拾杜氏这类人绰绰有余了。
方才撕扯杜氏身上的花瓣时,她的手指也被溅到了一些。
不一会儿等手指上几个痒麻的红点褪去,只见弦伍按吩咐从外面端进来盘晶莹剔透的玫瑰卤子,林霖便甩开手,盘腿上了榻,笑眯眯的挽起袖子便用手吃了起来,“京城倒是不产这个,膳房今日怎么如此别出心裁?”
六幺还有些惊魂未定,听了便干巴巴的答道:“这是二郎君从邯郸带回来的,已回府便让人给娘子送过来呢。”
林霖双眸一亮,“二哥回来了?”
“娘子!”客阿奶绝望的叫道。
林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妈妈放心,那杜氏必然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杜氏其人,爱财如命,却偏偏把面子看得极重。
连来她们林府讨要赔偿费都是处心积虑,更别说这光明正大拿自己的钗子了。
秦姨娘扶着杜氏到了厢房。
因为今日是忠仁堂十天一次的“休憩日“,下人们只得上大夫家中去请。
大夫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杜氏口里的骂骂咧咧声逐渐变大。
秦姨娘急的红了脸。
她忽然想起方才林霖和自己说的方子,便让丫鬟拿来几颗乌梅来泡水,亲自喂杜氏喝下了。
不出一会儿,杜氏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红疹竟然消掉了!
秦姨娘心下吃惊,随后细声细气的说道:“林霖还是个孩子,若是方才夫人去的时候她不愿意听您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还请大夫人千万不要怪罪她。”
杜氏心中有怒气,可话刚涌上嘴边,却是瞬间语塞了。
她自然不能和秦氏抱怨林霖的失礼,若是说了不就暴露了她贪图小女孩首饰的心思了么。
本来是那林霖也没说要给她那钗子,她怎么好说这是自己强夺的呢!
想到这里,杜氏不由得掂了掂袖中的一系列战利品,心里安了些。
扶额摇头做疲惫状道:“本来去大娘子那边教导教导她,不过是看到院子里的花好看的紧,闻了闻,便引出这过敏的毛病,不打紧,刚才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没有?”
秦姨娘若有所思的看着杜氏,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夫人的话,我考虑过了。林,卫两家,世代交好,如今因为霖娘的过错让府上二郎蒙羞,我们实在是惭愧万分。请夫人放心,今夜我便会去和正房说一说,拿一千两白银送往府上的。”
谁不知道奉国将军福大房窦氏体弱多病,平日后宅一切大小事宜都由秦姨娘掌管,虽说是要去和大房商量,却已经基本上定下来了。
杜氏一想到林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便恨得咬牙切齿,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
“另外你去和窦氏说,平白无故发生这种事,乃是你们林府对下人管教不严,恐生事端,还是把说好的婚期提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