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0(2 / 2)莫话封候事首页

镜湖。

是这临照府最特别的所在。相传镜湖最深处沉睡了一条赤色火龙,双目灯笼一样大,双爪玄铁一样黑,身长十丈,通体滚烫,一睡就是千年。

临照府冬日里极寒,树梢上全结了冰凌子,别的湖泊全结了厚厚的冰层,四匹高头大马同时飞驰而过也没有半点裂痕。

唯独这镜湖,相传因了这赤色火龙的缘故,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从不结冰。只在湖面上淡淡地氲了一层雾白的水汽,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于是便有几户脑瓜子活泛的船家,支了几只瓜皮篷船在岸边,船中温一壶热酒,几碟小菜,几个铜板便可泛舟这迷朦湖水之上,寂冷冬日倒是颇有一番情趣。

于是寒冬腊月之际便是这镜湖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几只瓜皮小篷船穿梭在这袅袅雾气之中,影影绰绰之间可见有对坐吟诗的文人墨客;有裹了厚袄的垂钓老者;间或还有一二对偷偷摸摸、羞羞涩涩的小情侣,嬉笑嗔怪,暧影重重。

青未斟了杯热酒一饮而尽,顿时肚里、喉咙里火烧一样,浑身立时冒出细细密密的热汗。她伸手松了松脖颈上的斗篷系带,叹道,“这酒真是烈。又辣又呛,简直辣的人眼里都要冒汗了。”

对面眯着醺醺醉眼的顾流宗斜倚在船上,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说道,“这才是这凡俗人世间的好酒。辛辣、通透。”

“真是好酒!”顾流宗高叹一声,坐直了身子向着青未说道,“青未你可知你那梅酒虽清冽含香,却算不得什么好酒。”

青未正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身边的小船,一听顾流宗这话不乐意了。她平日里清冷疏离,什么都不在意。却唯独在熟悉的几个好友面前幼稚得像个孩子,什么都要分个高低,尤其这狐狸总爱挑衅她,她却屡屡中招,非要和他争个胜负。

此时一听顾流宗说她费尽心力酿造,准确地说,应该是她费尽心力指挥含川酿造,自己半口没沾就被这死狐狸喝了个干干净净的梅酒算不得好酒,立时就来了气,没什么好声气地说道,“既不是什么好酒,你喝了个一滴不剩却又算怎么回事?”

顾流宗指尖挑起酒壶忽地凑到青未面前,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将出来,青未微微蹙眉,将头偏到一边。

顾流宗放声大笑,“是了是了。我竟忘了这俗世间的酒臭,比不得你那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的梅酒,入口之后,放屁都是香的。”

青未不理会他,轻轻抬手掩住口鼻反问道,“这俗酒既臭,又怎算得什么好酒?”

顾流宗晃了晃所剩无几的酒壶,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案几上,复又斜倚回去,懒懒说道,“因为这俗酒痛快。入喉辛辣、入心醇烈。不过是最寻常的米粮,却能酿造出如此烈性的味道。佐一碟花生米也可,佐大鱼大肉也可,什么都不要,如此对着月色、对着江河同饮也可。百无禁忌。不似其他,入喉也是淡淡,回味也是淡淡,什么都是淡淡,吃食还有诸多讲究,隔靴搔痒,好不痛快!”

“再说这世间的人,寿数不过寥寥数十载,却远远快活得多。无诸多约束,这不准,那不行。怒了便骂,若心有欢喜了便......”

“便如何?”注意到顾流宗的沉默,青未抬起头来,顺着他有些涣散的眼神看去。

雾汽之中,一只小船破雾而来,里头对坐一男一女,女子背座着,看不清面容,光看背影也是极婀娜的,想来生得必定温婉动人。

男子手中拿了一支素银簪子,并不贵重,做工却极好,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女子微微低下头,男子替她慢慢插在发髻上。

两人无言对视,男子眼中尽是万种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