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痛失阿娘(求收藏推荐)(1 / 2)晚唐恋曲首页

“阿娘,求你别说了,你会好地。我不要你走啊…”沈梦茹双眼已哭成桃子,红肿得几乎不能视物,啜泣着语似游丝,哽咽道。

“傻孩子,诶…阿娘,阿娘是去找你阿爷了,你已长大。”梦茹娘无力地喘息着说:“大了懂事了,可以照顾自己,阿娘亦放下心了,”看向梦茹,阿娘青黄的面上泛起慈爱,神色间一丝不舍。

李郎中要是还在该多好,可怜的孩子今后要独立于世,不舍啊。梦茹漂亮的嘴角撇开,干裂的唇抖动着,抓着塌上阿娘枯瘪的粗糙如树皮地手摇着,“不,我不让你去!不能这么狠心,丢我一人独活,我活不了,我不愿。”沈梦茹疯子般嘶喊着,心疼的看着阿娘,幽幽的说:“梦娘愿和阿娘同去找寻阿爷,不愿独留。”阿娘灰暗的眼珠此刻红的滴血,恨声说到:“混账!孝悌忠信,你想做不孝之人吗?你是想叫阿娘不安怀恨而去?”大口喘息着,面皮浮现一片潮红,胸口好似风箱剧烈的抽动,已是快气结。

梦茹慌张的把手伸向阿娘心口,轻轻抚顺阿娘气息,眼神茫然,此时脑中嗡嗡作响。稍后阿娘气息稍定,微弱的声音传入梦茹耳中。“记得郎中的话,江湖险恶,勿入啊。”

不知过了多久,梦茹发觉手下阿娘心口不再起伏,吃力地张眼望向阿娘面孔,弯弯的眉眼,眉梢下落眼睑闭合一丝不动,干瘦青黄的面皮,鼻尖挺翘,惨白的嘴唇微张。几缕灰白无光地发丝贴在前额,细弱的颈已然看不出曾经的白皙,如老树皮般皱着。

沈家村,一个很普通的青州小村落。距离最近的镇子需要走一个时辰的路,村西的沈骡子家的三牛哥,每个月都要去镇子上送草料,听他讲那些草料都是要等官兵来收的。北边的渤海人打仗好几年了,需要好多草。这里地处青州高密郡,府城距离遥远,沈梦茹只是偶尔听到些名字,也算是知晓一些。前往高密县,穿过大山要走大半天路,盘缠住店需一大笔开销,一般人是去不了的。

村子里百十来号人,散落着几十户人家,除了村东外来户徐大叔家,都是姓沈的。村正在族里辈分最长,顺理成章地做了主事之人。算起来是自己的叔公,只是已出五服,算不得很亲了。村正是个善人,处事也算公道,很热心,对自家也很是照顾,常接济。大儿子在大中四年跟梦茹的阿爷,还有村子里好多汉子们一起被抓了丁,那年朝廷用兵,西南十万大山里的南诏国造反,官兵来带走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拉走村里各家所有存粮。小儿子三年前被征往渤海郡服了兵役,至今渺无音信,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现下余下一双孙子孙女,都是大儿子的。孙女桃花儿跟梦茹交好,知心话总是来找梦茹诉说,一起跟着郎中学字读书做绣品,不如梦茹灵巧,绣品比较起梦茹来有些马虎。大孙子没有官名,只是叫墩子,人如其表憨气十足,非常能吃,常遭叔公笑骂,说他就是个呆子饭桶,只会把子力气,脑子半点儿没见着。在梦茹想来墩子只是实诚纯朴,过于良善而已。吃得多力气可是很大的,村里多少家地力气活都不缺墩子来做,是个很好的哥哥。

自古这里只种小麦高粱,靠山近些石头太多,黄土疙瘩里刨食,日子清苦。精壮的有去山里打些野味,送往镇上换得些日用补给。梦茹学得绣品手艺,加之心思细巧,人又仔细,做出的成品很得东主们喜爱,变成钱交于阿娘收着。阿娘操劳些庄稼,养得几只鸡羊,却从不允梦茹做这些粗活。说是生的好模样,要嫁到好人家里养着,只要懂礼数识大体,略通诗文,将来相夫教子。不要似自己这般命苦,遭这份儿罪。没人时喜欢念叨些陈年往事,阿娘家里是豫州河内一个镇子上的,算是殷实人家。那年大河发水加上闹蝗灾,蚍蜉遍野。无奈之下举家逃难,当时扬州刺史不允难民入内,直说怕暗藏响马。当官的不管,只好随着大队难民向东北逃,一溜地逃进青州地界,沿路死了好多人,听说有的都易子而食,实悲惨至极。

在高密城外东三里庄,遇见路过的阿爷一行四人。阿娘一家五口,流落至此只剩母女二人了,阿婆当时晕倒路边,阿娘初长成尚无力气,只急的在路边哭泣,哀求路过的好心人搭救。村民纯朴,遇见难事儿阿爷几人便上前搭。时当几人准备进城变卖皮子野味,赶了一天路准备进城找家客店歇息。见阿婆只是饿晕,便拿了吃食先喂了阿婆吃下,搭母女二人一同进了城。一日后东西脱手后,阿爷几人商量后,觉着阿爷单身未娶,阿娘母女无依,成个家是件好事。

阿婆看见阿爷精壮,人也纯朴,模样诚善,年景如此这样的人家还算踏实,便允了亲事。

此后日子安定,只是阿婆无福,得了伤寒,穷人无医不得善终,无奈撒手人寰。阿娘着实难过了一段日子,好在已有了身孕,算得上是件喜事,阿爷喜不自胜,更加辛苦劳作,只愿将来过的好些。

大中四年,刚收了高粱。阿娘身子重了,忙完晌午饭,招呼了阿爷来吃,尚未开动,就听外面人声嘈杂,阿爷出门去看。等了半晌不见阿爷回来,就想着出去看看,这时村正家儿媳翠叶气急的跑来,喊着:“各家屋里的,快把粮食藏好啊,官军来抓丁抢粮了。”喊完就飞般向着下一家奔去。阿娘立时就慌了,身子重跑得慢,等到了村中大槐树下时,已是好多女人孩子乱作一团。一时间女人孩子哭成一片,阿娘不见村中男人在,脑袋里嗡嗡地,坐在地上直喘,浑身的肉好像被剃了,没了骨头,软倒在地上,天旋地转。

兵灾后日子还是要过的,活着的不能自己去死,怎么也得为肚中的孩子想想,年景如此草民命如草芥,圣人不仁!

那个冬天艰难的过去了,雪总是不停,地好像从未干爽过。多亏了村正忙活,组织着大家抱团,期期艾艾算是熬过了严冬。

大中五年春分时,沈梦茹呱呱落地,穷苦的村民也都沾了一分喜气,阿娘说人生就像梦,就叫梦娘吧。庄户女子要官名无用,乳名是要伴一生的,嫁到夫家随了夫姓也就只剩乳名属于自己。

李郎中是大中九年立冬前行脚至此,先是看好了梦茹家隔壁阿伯沈石头,他那个病也有些年头了,整日病秧子崴崴的,二两风都能吹倒。也多亏了这样子,逃过了兵役。村正挽留郎中,郎中也说此地养人,行走多年可以歇一歇了。

李郎中本事大,能写字弹琴,看病熬药采药的,还会修房子打家具耕地收庄稼,没他不会的。郎中爱找梦茹,说是她有灵气,想教她读书,阿娘欣然,不花钱识字,哪儿去找这好事?梦茹仗义总带着小她一岁的桃花儿一起,对此郎中只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吃什么可不能一样。

郎中教的好,梦茹聪慧好学,问题多地郎中想吐血,但每次都耐着性子解答,也着实不易了。渐渐的村里大人们就把自家孩子塞来,说是沾点郎中的贵人气。说起来郎中还真是神奇,一身气质儒雅,谈吐风趣,见多识广。已然是村民们的主心骨,有事儿没事儿地跑来打听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