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天余微光。
没多时,天色便全黑了,墨绿的竹枝在院落中兀立,和着萧冽的风刮响,触目便让人觉着冷瑟。
谢九渊坐在木制轮椅上,单手捏着书卷一角,在昏暗的灯光下缓慢翻看着。
烛光晃晃悠悠,照着那人削瘦分明的下颚,修长如玉的手指松松地搭在轮椅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主上,时辰差不多了,冬至宴的服饰已经准备好了。”元二微微福身,在轮椅前几米处停住。
“嗯。”谢九渊将书卷搁在桌上,偏头面无表情地应道。
后面一人识相地迅速上前将衣案放在案几上,闪身隐去。
依旧是惯常的玄色锦衣,绣着繁复紫色暗纹。大体是黑色基调,却又不似夜色的漆黑,在光亮之处,还反视见着些紫色纹理,恰到好处。旁边摆放些新制的玉带,香囊,发簪等装饰,光是看着就可知其华贵。
待谢九渊换上,一头墨发齐束,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衣袍形成强烈对比。在灯光的反映下,衣袍蒙着层深紫色,罩在健厚的臂膀上,更显得身形俊伟如山,好似什么事都动摇奈何不了他,剑眉浓厚,远远地便能让人觉着一股煞气,那是常年征战的血腥野性。
“走吧。”低醇的嗓音,在这寒夜里沁了两分冷意。
马车徐徐驶去,轧出轻微声响,直到慢慢隐在长街夜色中,不见帘影……
在谢九渊离去后没多久,便有三四个黑色的人影悄悄地从附近房屋顶向宅子方向跃去,几个弹指间,便轻巧地翻过了景墙,无声地落在了院内地上。
领头一人仔细感应着四周,缓缓向前伸出步子,两指飞速曲点,指挥着贴墙半蹲而行的其他人,却迅速惊动了院内各角落隐着的暗卫。
咻——
几道寒光齐齐逼来,领头人面上大骇,快速向后弯腰。与此同时,几支淬着不知名液体闪着幽光的铁箭从鼻尖险险擦过。
好险。领头人瞳孔微缩,复又咬牙一横,猛然提气转身躲在附近树干后。
听得身侧闷哼几声,那人偏头看去,之前同行几人已齐齐倒下,嘴里缓缓流出一道暗黑色血浆。
黑衣人眼底划过一丝惊慌,掌上运力打算一举冲进去。手指屈动,蓦地僵直颤动了几下,向外倒去,震落几枚回镖,浸染在从脖颈上汹涌而出的鲜红血滩里。
树叶轻颤落下几张枯叶,院落又恢复平静,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还在黑夜里四散流淌,却没有人注意到内室窗檐下的一节袖摆……
……
蓦地,一阵劲风打来,震动了桌上的菜碟酒壶,霹雳哐啷,碎作一地,惊动了在外间加炭的绿萝。
慌忙起身,绿萝瞧着毯子上一片狼藉的各类碎屑,瞥见破门而入的几个黑衣男子,四肢窜上一阵寒意,双腿发麻无力,瘫软在地上,惊慌尖叫出声。
元十手上按着其余几人,手上暗示,其余几人便都一闪不见了人,好似刚才只是绿萝看花了眼在做梦般。
“叨扰了,在下是祁王府上的侍卫,刚刚殿下宅子有贼人经过,交手时便撞进此处不见了人影,所以过来查探一番。言小姐已经在里间歇息了?没事吧。”
虽是在和绿萝说着话,眼神却隔着暖帘看向里间,警惕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啊,对,还有小姐!
绿萝咬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轻声向里面唤着:“小……小姐,您没事吧?”
丝丝寒风从门口吹入,绿萝的脸色又吓白了几分。
没有人应答。
“小、小姐?”
“嗯?有事?”里间传来冷淡清冽的一声回答,还有些迷蒙,的确是言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