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堂愣住了。
他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嘿嘿。”华道士贱兮兮的摸了摸鼻子笑道:“没事,老夫有太上老君加持的金刚不坏身,任何妖魔都无法近身。”
半块蝙蝠头颅从陆鹤之那边飞过来,划过两人之间。
鲜血甚至把赵玉堂的烟都浇灭了。
他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
他将口袋一包没开封的烟塞进了华道士的手里。
“老先生,拜托了。”
捏着那包烟,老先生脱下了他那身破烂的道袍,露出了皮包骨的胸膛。他路过赵玉堂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路还长,别走急了。”
赵玉堂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华道士回头望了一眼瀑布下的那半个人。
那个人以一种极为惨烈的不成形状的模样倒在了地上。
······
“赶快动手,不然来不及了!”华道士低吼一声。
赵玉堂点了点头,拎起地上的潘经理。
潘经理惧得鼻涕眼泪直流,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但赵玉堂可无所谓他怎么样。
现在需要一坨肉,而潘经理就是那坨肉。
噗通,赵玉堂一把把他丢了下去。
湖中的蝙蝠幼崽蜂拥而上。
华道士抓紧时机,纵身一跃跳入冰寒刺骨的湖水里。
他惨白的皮肤在黑色的水中显得格外扎眼,只见他伸直瘦长的胳膊,拼命的划开水流,往铁索游去。
赵玉堂站在石桥上紧张的不敢呼吸。
潘经理的求生意志确实顽强,他被蝙蝠幼崽拖下水,然后又带着一朵朵红色的水花游回水面,嘴里头呛着水喊着救命。
这无疑给华道士争取了不少时间。
——
又有几只鬼蛊蝙蝠将陆鹤之扑倒了。
天空中乱舞的那一大群见机全都猛扑了过去。
陆鹤之伸出右爪掐住了头一只的嘴角。
但是更多的蝙蝠一只只的叠了过来。
他的大腿,胳膊,肩膀,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啃食的疼痛,最要命的是,他的右爪上的鳞片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了光泽,就像是黑玫瑰上的花瓣一样,一块块的凋谢脱落。
立冬已经无数次提醒他,还有一个冥照可以救命。
但他始终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他选择相信赵玉堂。
透过密密麻麻的蝙蝠缝隙。
他瞥了一眼外面。
快啊,我争取不到多少时间了!
——
华道士冲破水面。
他伸出手,握住了寒冷的铁索。
他想发力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自己控制的哆嗦。
使劲啊,华德,使劲啊!
他咬着牙关,猛地呼气,刚才喝下去的湖水从他牙缝里冒出来。
他太阳穴暴起了青筋,衰老褶皱的身体弓成了一条龙虾,终于,力气又些许回到了身上,他终于攀上了铁索。
这个时候他才恍如隔世般意识到。
自己确实是老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六十岁了。
顺着铁索往上攀,他眼前的一切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他自己也意识不到,如果把他的身体比作一台机器,那么这台常年风餐露宿风吹雨淋的机器一定满是铁锈,平时短暂启动还好,到了需要全力运转的关头,就会迸发无数的毛病。
是的,他的身体正在衰竭下去。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衰竭下去。
一只落伍的蝙蝠幼崽悄无声息游到了华德身下。
它探出头,双眼透露着恐怖的贪婪。
“老先生,小心啊!”赵玉堂大吼。
华德这才低头望向水面。
此时已经晚了。
蝙蝠幼崽张开了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华德摘下一根挂在铁索上苍白的前臂掷了下去。
蝙蝠幼崽咬住前臂,然后落回水中。
华德大吼一声急急如律令。
然后用一种极为丑陋的姿势,像只衰老的蜗牛一样,全身贴着铁索向上艰难的蠕动,粗糙的铁索将他裸露的胸膛擦得全是血痕也浑然不知。
在华德的感官里。
视野的边缘更加模糊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完全凭借着顽强的本能攀爬着,甚至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稍微放松,就会失去直接坠落下去。
石桥上的赵玉堂见到铁索上那一道道血痕,眼眶都不自觉的湿润了,他握紧双拳,浑身忍不住的战栗着。
华道士只是一介凡夫啊。
一个世界观与正常人不一样的普通人而已。
他更是一个衰老的老人,自己和陆鹤之并没有施多少恩情于他,他却这么舍身救人,如同渺小的飞蛾扑向炽热的太阳。
“加油啊,老先生,是我对不住您了······”
——
华德攀爬着铁索。
突然,他的胸膛涌入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似乎青春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他眼睛雪亮了起来,仿佛当年的某一幕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嘴里念念有词,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一滴滴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鱼尾纹流淌了下来。
炽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爬的也越来越快。
终于,伸出手,他扣住了青铜鼎的边缘。
浑身发力,他终于将自己沉重的身体送上了青铜鼎。
冰冷的瀑布冲刷着青铜鼎,也冲刷着他单薄的身子,华德定了定神,从腰间解下一个防水的火折子点燃。
只见一块肉状的物体沉寂在青铜鼎中心。
一块发绿的圆形铜镜成放在那块物体上。
这就是自己和师傅守护了上百年的······州陵镇妖镜!
他伸出被水泡的发白的手。
接触到那块肉状物体时,他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叫太岁,泡于水中可千年不腐,其机体还会以一种未知的方式生长。
原本太岁呈白色。
可这块太岁中由于放了那块青铜镜,却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血红色,流水冲刷在上面,将其的肉块剥离开来,流出了血水,那些血水顺着青铜鼎而下。
所以在下面往上看时,会发现青铜鼎像是涌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