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刀就要落下来了,离犯人脖颈不到一寸了,连头发丝儿都砍掉了,”说书人满面红光,唾沫横飞,手里紧紧握着酸枝醒木,几乎要站到了桌子上,眉飞色舞的说道:“诸位,这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下面听客“轰”的一声,齐声道:“千钧一发之际,雍王殿下从天而降,怒斥昏官,解救人犯,下令重审冤案……”
说书人一瞬间涨红了脸,看起来像个熟透的柿子,他尴尬的挠挠花白头发,讪笑道:“嘿嘿!诸位对雍王殿下的事迹很是了解嘛!”
“哎呦,能不知道吗,老孙头,这雍王殿下法场救人的事儿,你说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了,他就是个傻子也能倒背如流了。”底下有汉子揶揄道:“我说你是不是年龄大了,脑子不灵光了,再没有新鲜玩意,下回我们可就不来捧你的场了。”
此话一出,茶楼里顿时人声鼎沸,看热闹不嫌事大。
老孙头狠狠一撅白胡子,这话就跟说厨子做菜难吃,唱戏的嗓子不好,状元郎是个白痴一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孙头感觉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愤愤然回嘴:“小老儿我肚子里的话本儿故事多得很,数不胜数,说句猖狂的话,就是一天说一段儿,说到蹬腿儿那天也说不完。”
底下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言而不行,有能耐你讲上一段我们大家伙儿都没听过的,要是讲得好,大爷今天茶钱双倍给你,要是讲不好,就赶紧回家歇着去吧,以后别出来丢人。”
谢元澈在一旁嗑着瓜子,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本来她今天一大早出门给谢生荣打酒,到了酒铺却没看到老板刘大哥,细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他媳妇昨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刘大哥太过激动,就多喝了几杯,没想到竟是个没酒量的,几杯酒下肚就人事不省了,五更天的时候好不容易醒过来,非要去外头跪拜各路神仙,后来不知怎的,一头栽进了泔水车里,多亏邻居听见动静及时把人捞上来,好歹没命丧泔水车。
总之,经过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刘二哥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据说晌午的时候再过来,谢元澈想着反正酒也是要打的,干脆就不回家了,在这小茶馆里听听书,没想到赶上了这场热闹。
老孙头十分倨傲地扫了众人一眼:“想听什么,尽管说来,今天若是不露点本事出来,怕是要让你们小瞧了。”
“想听什么?”
“那自然是王侯将相,达官贵人的事了。”有人高声喊道。
人嘛,都有这个毛病,自以为听了一耳朵的钟鸣鼎食之家的故事,就能跟人家扯上一个铜板的关系,比周围人高出一等了,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就算是从小拿故事当饭吃,跟人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依旧改变不了自己就是个小老百姓的事实……
台上老孙头思忖片刻,
随即架势十足的一拍醒木,大喝一声:“诸位听客,今儿便给大家讲上一段新近回京的溯阳王殿下儿时逸事,包大家满意,且听我细细讲来……”
“好……”老孙头话音刚落,台下就已经响起了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喝彩之声。
谢元澈一头雾水,人家不是还没开始讲呢吗?这帮人急着叫好个什么劲儿。
话说这溯阳王殿下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皇孙,龙章凤姿,粹美不凡,温文尔雅,琼林玉质,文武双全……”
谢元澈“嘶”了一声,娘嘞,这说的还是人吗?
还真是说书的嘴,骗人的鬼。
我信你个鬼!
老孙头在台上说的不亦乐乎,白胡子乱颤,关键是老头儿少了一颗门牙,每每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总是能在空中打个漂亮的旋儿,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到听客脸上,上当学乖,大家伙儿都知道离太近容易被“误伤”,所以紧挨着老孙头的位子一般都没人敢坐。
谢元澈此刻已经进行了好几轮呼吸吐纳,脸上的口水就跟擦不完似的,一下一下的接踵而至,本来她还以为坐在老孙头前面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万万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