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东宫议完事,宁懿正准备登上马车回府,突然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砸的人生疼,在冬天的夜里冰寒刺骨。
一道紫色的惊雷在天空中劈过。
冬雷震震夏雨雪,这可真是不祥之兆。
他突然想去看看重华。
相府大门紧闭,守门人听见声响好一会才来回应,知道是懿王殿下来了,诚惶诚恐地要去通报,宁懿拦下他自己走了进去。
又一道惊雷劈过,漆黑的夜瞬间亮如白昼,宁懿才发现相府里黑得紧,连一盏灯都没有。
走到熟悉的院子里,有一灯如豆。
宁懿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意,轻轻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生了炭火,干燥温暖,重华披着狐裘坐在榻上,清丽温润。
他在看书。
见宁懿来了,重华的唇边牵起淡淡的笑意,白色的狐裘红艳的唇,黑亮的眼睛碧绿的发绳,宁懿突然就动不了身。
胸腔里的心脏响的震天,大脑里一片混沌。
他感到一股邪火涌向下身。
又一道惊雷在屋外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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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作雪,寒风肃杀,山道险阻。
重华什么都没说,就要宁懿跟他走。
他生活中一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点,我行我素,只要是计划好的事情,就不大愿意解释。
不过也情有可原。
朝堂中已经够复杂了,生活里简单一些也好。
重华要探望的那位忘年之交,住在距京城三百里开外的敛锋山上。这座山既高又险,还没有开道,宁懿不知道那位忘年之交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马车停在山腰处,重华让昌平明日此时来同一地点接他们。
宁懿看着重华背起自酿的桂花酒,准备步行上山,还交给他一个包袱,宁懿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是登山用的铁锤、冰凿和长绳。
宁懿不解道:“我们为什么不用轻功飞上去?”
重华道:“你内息不够,飞不上去。”
宁懿很不服。
就蹬着山石往上飞纵,借助树枝藤条,牵延奔跑,好不容易到了雪线处,宁懿滑了一下就要落下山崖,重华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运气将他提到了一块平石上。
重华的手很冰,宁懿很不放心。
抬头向上望去,仍有千仞壁立。
重华望向宁懿道:“从这里开始,只有三块地方可以歇脚,我们在此歇息一下,你调整一下内息。”
宁懿知道他说的在理,也没有反驳,只从包袱里取出怀炉,点燃了放到重华手里。
重华显然没想到他会带这个。
小时候在皓月山上,冬季时大雪会封山,他们的柴碳都得省着用,衣服被子又总是晒不干。重华有寒症,冬季时四肢经常会动不了,有时候真的把宁懿吓得不轻。犹记有一回,他们去采药,前一刻重华还好好地扣在山崖上,下一刻就直直地落了下去,要不是他师父来的及时,也就没有之后的故事了。
从那之后宁懿就总想着怎么给他保暖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发明层出不穷。却是治标不治本。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重华渐渐积聚起了起了内息,后来又下了山去。
重华低眉莞尔,甚是温润,他说:“我的寒症已经好很多了。”
宁懿就凑上前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重华还是不习惯,目光有些闪躲,宁懿纵着他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的路,重华执意将长绳绑在二人腰间,宁懿本来不愿,架不住重华的冷眸一瞥,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举真的很有必要。
宁懿第二十次滑下峭壁的时候,重华被他拖得也下滑了一段距离,好在他内力深厚,以指为爪,扣进了山壁里,宁懿见状赶忙补救,也将冰凿敲进了山壁,深深叹了口气。
重华在他头上笑出了声。
宁懿无奈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了。”
重华笑道:“你忧心我的寒症,宁可冒险一些,也想快点上山,我自知劝不下你,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听他这么说,宁懿会心一笑。
然后问出了一个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宁懿奇道:“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还能勉强跟你打个平手,为什么这几年你明明比我更忙,武功却突飞猛进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这可就把重华给问倒了。
他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这件事情以后再与你详谈,我们还是先上山吧。”
说着便让宁懿拔出冰凿。
重华运了气,几下纵身,带他飞上了一条小道。
宁懿深知重华还有一个坏习惯。
只要是他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事情,他就会推说我们下次再谈,除非他不得不解释。
宁懿对此却是莫可奈何。
这条小道显然是人为开凿的,看来他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可是宁懿又滑了一下。
小道上的积雪过膝深,不比不知道,比也得看跟谁比,而此刻的宁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轻功真的不怎么样。
因为他得踩在雪地里走,而重华本可以踏雪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