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懿却突然感到悲悯。

他想着，三哥，你看上谁都好，可是他，你遇见的太晚，而我，也绝不会放手。他不想纠结于他是谁了，他知道除非他自己想起，否则他倾其一生都不会知道；他也不想纠结于自己爱的是谁了，他想要他在自己身边，他想带他回皓月山上，他想和他在一起。

宁懿平静地道：“三哥是有妻室的人，王妃还为三哥诞下两子一女，贤良淑德，三哥打算对她做什么？重相有经世之才，是我大凉的股肱之臣，假以时日必能开我大凉太平盛世之局，三哥又想对他做什么？”

三殿下停下了抚摸重华面颊的手。

宁懿继续道：“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罪名十四仗着父皇的宠爱已背负了多年，始终为世人所不齿，父皇也每每叹息，三哥可是要步十四的后尘？”

三殿下收回了放在重华颊边的手，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却仍不想放弃。

三殿下复又望向重华，就那么看着他，对赵宁懿道：“那你呢？你至今未娶，又发了那么大的怒火，可是也倾慕于他？”

宁懿冷声道：“十四从小便失去了许多东西，现在拥有的也着实不多，如今只想随心而活，倒是看不惯三哥坐拥让旁人欣羡的一切，却不知珍惜，贪心不足。至于重相，”他望向重华，淡然道，“抛去对他的敬重不谈，他于我也不过同那些秦楼楚馆里的花魁小倌没什么两样。”

三殿下蹙眉望向他道：“你倒是一针见血。”

他提起唇角拱手道：“十四给三哥赔不是了。”

最后看了重华一晌，三殿下闭了闭眼，离开了床边。

“好好照顾他。”

丢下这样一句，三殿下离开了房间。

福儿在外替他们关上了门。

宁懿坐到三殿下方才坐着的地方看着重华，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重华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他。

非常虚弱。

重华对气息的感知一向敏锐，三殿下在此处许久，宁懿又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醒。

宁懿对他笑了笑，温声调侃道：“我可是结结实实地为丞相挡了朵桃花，丞相打算怎么谢我？”

重华没法儿说话，他累极地闭上眼睛，轻轻笑了笑，便又陷入沉眠。

宁懿和衣在他身边躺下，隔着被子轻轻环住了他，贪恋地在他颈边蹭了蹭，重华不舒服地想要离开，却没有任何力气。赵宁懿深深地换了口气，他本以为他会排斥和他肌肤相亲，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地贪恋他的体温和气息。他放任自己钻进被子里，将重华更好地抱进怀里，思量着得在他真正清醒之前尽快处理十六的事情。

想杀十六殿下的人是皇上。

重华上奏贬了魏可喜和高于璁的官，暗营接皇命设计了今天的局，皇上都不满意。他要另一个儿子也出来争一争皇位，这样他才好控制这些势力。

五皇子是最有资格的。他文武兼修，五年前在边关又功不可没，可他聪明地呆在西北一直不愿意回来，远远地离开权力中心。

四皇子虽有野心，但实在没什么本事，扶上来了也只会被狠狠打压下去。

其他的皇子们要不是已经分好了阵营，就是年纪不够，或者实在没有背景。

便只有三殿下了。

三殿下的年岁与太子、贤王相仿，母妃又是贵妃娘娘，舅舅还是朝中重臣，资格够了；多年来醉心于玉石，在朝在野都没有什么势力，好控制；人通情达理，不笨又没有太聪明，扶的起也不是太容易落下去，刚刚好。

那么什么可以激起一个从来不过问朝政的王爷的争储之心呢？

答案是，母妃的安危，胞弟的生死。

宁懿苦笑一下，抱紧了身边的人。

他很庆幸皇上并不知道他的三哥喜欢重华，他希望他的三哥足够聪明，也足够喜欢重华，喜欢到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弱点，他却大大地错了，皇上不仅知道，还以此要挟了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