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驷愣住了,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尹青梅话中的意思。
好在,尹青梅也没有要他猜的意思,她说道:“您与我,自小指腹为婚,汉阳府内没有人不知道我是您的未婚妻。我爹虽多次反复,一会儿承认婚事,一会儿不承认婚事,可放眼汉阳,有谁会冒着得罪您的风险娶我呢?我承认,我是怕了,我怕我爹再这么折腾下去,您会彻底放弃尹家,甚至两家就此结仇。到时候,我该何去何从?我难道真能一生不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吗?就算是我愿意,我爹也必不愿意的。”
说到这里,她言语之间已然哽咽,“四爷,我今日来,是因为我爹的命令,也是为了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亲弟弟,但更是为了我自己。求您,就应了我吧。只要您肯稍松松手,宽纵了溪儿。我便是您沈家的人了,为妻为妾,都只是您一句话而已。”
沈驷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遭。尹东城在他这儿碰壁,沈骖的面子也不好用,尹东城势必会再谋他途,这是他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他从未想过,尹青梅来求情,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如果尹青梅只是奉父命前来,说一些救尹青溪的话,那么,沈驷有的是言语搪塞她,也有的是底气不答应。但谁料?尹青梅竟然口口声声是为她自己说项。
沈驷陡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能不答应了。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是他亲手把这样一个姑娘推入深渊。
一旦尹青溪出事,以尹东城的脾气,定然会把全部的火气发在无辜的尹青梅身上。到时候,尹青梅这一辈子或许就会因此而毁掉。
草率了!
沈驷在心中暗暗摇头,埋怨自己当初打下主意治治尹家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折呢?
斟酌良久,沈驷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你这样跪着,我们没法谈。”
尹青梅看出他的情绪有所松动,这才站起身来。柔柔弱弱的女子,跪这一会儿,起身都有些困难。
沈驷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捻动五帝钱,开口说:“尹小姐,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吗?我们二人没什么感情,这个你也清楚,我不想误你。”
尹青梅笑容苦涩,“四爷,这世上有多少姻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呢?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您不肯答应,让我错过这一桩姻缘,怕才真的是误我!”
沈驷的手拍落,五帝钱磕在椅子的扶手上,“罢了,我本也没想真的要尹青溪的命,给他个教训罢了。若因此而把你推进火坑,反倒是酿下了一桩罪孽。靖观,你去叫尹员外来一趟吧。”
尹青梅松了口气,心下却依旧惴惴不安。
尹青溪和她一母同胞,是亲姐弟,哪怕是尹青溪酿成大错,她做姐姐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看着弟弟吃苦而不闻不问?
沈驷不吃她爹的那一套,她无可奈何才只能出此下策,以情动人。虽有七分是真,仅三分之是假,但也实在是不知,沈驷几时会反应过来罢了。
尹东城匆匆而来,沈驷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冷着脸说道:“行,你还真能想办法!我是不想再跟你烦了,现在就给你个准话。你儿子的事情,功名这辈子就不要想了,行事如此恶劣,不罚不足以平民愤,不罚不足以正考风。但我可以把他放回来,只不过,我也有条件。”
现如今,尹东城还管的上什么考不考功名?儿子能好好的回来就不错了!他点头说:“好好好,请讲,请讲。”
沈驷说:“不用你麻烦翻黄历了,五日后就是吉日,这个,我比你懂。我和梅儿就在五日后完婚,娶亲当日,你必须当众立下字据,把你手里的衡和粮行交给梅儿。”
“啊?这怎么行啊?”尹东城瞪大眼睛,慌忙摆手,“梅儿一介女子,怎么能继承家业?”
沈驷拍案震怒,“女子怎么了?梅儿为你抛头露面,低声下气的跪地求饶。你这个当爹的,难道不该有所补偿吗?还是你觉得,你的粮行,比你儿子的命重要?你若不情愿,咱们就此作罢,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既不愿意解决,我也不怕把祸事闹大!”
“这……”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呢?尹东城顾及儿子的安危,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答应是可以答应,不过,你也得保证青溪能安全回家。”
沈驷答应的倒是痛快,“只要你答应我的做到了,我自然保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
尹东城长叹一声,“好!我答应。不过,粮行是我的全部产业,若是都给了梅儿,那青溪以后……”
沈驷站起身来,走到尹东城身前,“梅儿是个好姑娘,她今日能为弟弟如此低三下四的向我求情,拿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你还怕她日后会对你儿子不好吗?嗯?我的老泰山!”
随着‘老泰山’三个字,沈驷力道不轻的拍了尹东城的手臂一下,等尹东城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在眼前了。
尹东城浑身的精力顿时卸了,劫后余生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喃喃低语,“造孽啊……”